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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呐喊》之《明天》

(2011-11-27 09:45:22)
标签:

教育

鲁迅《呐喊》之《明天》

【原文】

 “没有声音,——小东西怎了?”

 红鼻子老拱手里擎了一碗黄酒,说着,向间壁努一努嘴。蓝皮阿五便放下酒碗,在他脊梁上用死劲的打了一掌,含含糊糊嚷道:

“你……你你又在想心思……。”

原来鲁镇是僻静地方,还有些古风:不上一更,大家便都关门睡觉。深更半夜没有睡的只有两家:一家是咸亨酒店,几个酒肉朋友围着柜台,吃喝得正高兴;一家便是间壁的单四嫂子,他自从前年守了寡,便须专靠着自己的一双手纺出绵纱来,养活他自己和他三岁的儿子,所以睡的也迟。

这几天,确凿没有纺纱的声音了。但夜深没有睡的既然只有两家,这单四嫂子家有声音,便自然只有老拱们听到,没有声音,也只有老拱们听到。

老拱挨了打,仿佛很舒服似的喝了一大口酒,呜呜的唱起小曲来。

这时候,单四嫂子正抱着他的宝儿,坐在床沿上,纺车静静的立在地上。黑沉沉的灯光,照着宝儿的脸,绯红里带一点青。单四嫂子心里计算:神签也求过了,愿心也许过了,单方也吃过了,要是还不见效,怎么好?——那只有去诊何小仙了。

但宝儿也许是日轻夜重,到了明天,太阳一出,热也会退,气喘也会平的:这实在是病人常有的事。

单四嫂子是一个粗笨女人,不明白这“但”字的可怕:许多坏事固然幸亏有了他才变好,许多好事却也因为有了他都弄糟。夏天夜短,老拱们呜呜的唱完了。不多时,东方已经发白;不一会,窗缝里透进了银白色的曙光。

单四嫂子等候天明,却不像别人这样容易,觉得非常之慢,宝儿的一呼吸,几乎长过一年。现在居然明亮了;天的明亮,压倒了灯光,——看见宝儿的鼻翼,已经一放一收的扇动。

单四嫂子知道不妙,暗暗叫一声“阿呀!”心里计算:怎么好?只有去诊何小仙这一条路了。他虽然是粗笨女人,心里却有决断,便站起身,从木柜子里掏出每天节省下来的十三个小银元和一百八十铜钱,都装在衣袋里,锁上门,抱着宝儿直向何家奔过去。

天气还早,何家已经坐着四个病人了。他摸出四角银元,买了号签,第五个轮到宝儿。何小仙伸开两个指头按脉,指甲足有四寸多长,单四嫂子暗地纳罕,心里计算:宝儿该有活命了。但总免不了着急,忍不住要问,便局局促促的说:

“先生,——我家的宝儿什么病呀?”

“他中焦塞着。”

“不妨事么?他……”

“先去吃两帖。”

“他喘不过气来,鼻翅子都扇着呢。”

“这是火克金……”

何小仙说了半句话,便闭上眼睛;单四嫂子也不好意思再问。在何小仙对面坐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此时已经开好一张药方,指着纸角上的几个字说道:

“这第一味保婴活命丸,须是贾家济世老店才有!”

单四嫂子接过药方,一面走,一面想。他虽是粗笨女人,却知道何家与济世老店与自己的家,正是一个三角点;自然是买了药回去便宜了。于是又径向济世老店奔过去。店伙也翘了长指甲慢慢的看方,慢慢的包药。单四嫂子抱了宝儿等着;宝儿忽然擎起小手来,用力拔他散乱着的一绺头发,这是从来没有的举动,单四嫂子怕得发怔。

太阳早出了。单四嫂子抱了孩子,带着药包,越走觉得越重;孩子又不住的挣扎,路也觉得越长。没奈何坐在路旁一家公馆的门槛上,休息了一会,衣服渐渐的冰着肌肤,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身汗;宝儿却仿佛睡着了。他再起来慢慢地走,仍然支撑不得,耳朵边忽然听得人说:

“单四嫂子,我替你抱勃罗!”似乎是蓝皮阿五的声音。

 他抬头看时,正是蓝皮阿五,睡眼朦胧的跟着他走。

单四嫂子在这时候,虽然很希望降下一员天将,助他一臂之力,却不愿是阿五。

但阿五有些侠气,无论如何,总是偏要帮忙,所以推让了一会,终于得了许可了。

他便伸开臂膊,从单四嫂子的乳房和孩子之间,直伸下去,抱去了孩子。单四嫂子便觉乳房上发了一条热,刹时间直热到脸上和耳根。

他们两人离开了二尺五寸多地,一同走着。阿五说些话,单四嫂子却大半没有答。走了不多时候,阿五又将孩子还给他,说是昨天与朋友约定的吃饭时候到了;单四嫂子便接了孩子。幸而不远便是家,早看见对门的王九妈在街边坐着,远远地说话:

   “单四嫂子,孩子怎了?——看过先生了么?”

“看是看了。——王九妈,你有年纪,见的多,不如请你老法眼看一看,怎

样……”

“唔……”

“怎样……?”

“唔……”王九妈端详了一番,把头点了两点,摇了两摇。

宝儿吃下药,已经是午后了。单四嫂子留心看他神情,似乎仿佛平稳了不少;到得下午,忽然睁开眼叫一声“妈!”又仍然合上眼,像是睡去了。他睡了一刻,额上鼻尖都沁出一粒一粒的汗珠,单四嫂子轻轻一摸,胶水般粘着手;慌忙去摸胸口,便禁不住呜咽起来。

宝儿的呼吸从平稳到没有,单四嫂子的声音也就从呜咽变成号啕。这时聚集了几堆人:门内是王九妈蓝皮阿五之类,门外是咸亨的掌柜和红鼻老拱之类。王九妈便发命令,烧了一串纸钱;又将两条板凳和五件衣服作抵,替单四嫂子借了两块洋钱,给帮忙的人备饭。

第一个问题是棺木。单四嫂子还有一副银耳环和一支裹金的银簪,都交给了咸亨的掌柜,托他作一个保,半现半赊的买一具棺木。蓝皮阿五也伸出手来,很愿意自告奋勇;王九妈却不许他,只准他明天抬棺材的差使,阿五骂了一声“老畜生”,怏怏的努了嘴站着。掌柜便自去了;晚上回来,说棺木须得现做,后半夜才成功。

掌柜回来的时候,帮忙的人早吃过饭;因为鲁镇还有些古风,所以不上一更,

便都回家睡觉了。只有阿五还靠着咸亨的柜台喝酒,老拱也呜呜的唱。

这时候,单四嫂子坐在床沿上哭着,宝儿在床上躺着,纺车静静的在地上立着。

许多工夫,单四嫂子的眼泪宣告完结了,眼睛张得很大,看看四面的情形,觉得奇怪:所有的都是不会有的事。他心里计算:不过是梦罢了,这些事都是梦。明天醒过来,自己好好的睡在床上,宝儿也好好的睡在自己身边。他也醒过来,叫一声“妈”,生龙活虎似的跳去玩了。

老拱的歌声早经寂静,咸亨也熄了灯。单四嫂子张着眼,总不信所有的事。——鸡也叫了;东方渐渐发白,窗缝里透进了银白色的曙光。

银白的曙光又渐渐显出绯红,太阳光接着照到屋脊。单四嫂子张着眼,呆呆坐着;听得打门声音,才吃了一吓,跑出去开门。门外一个不认识的人,背了一件东西;后面站着王九妈。

哦,他们背了棺材来了。

下半天,棺木才合上盖:因为单四嫂子哭一回,看一回,总不肯死心塌地的盖上;幸亏王九妈等得不耐烦,气愤愤的跑上前,一把拖开他,才七手八脚的盖上了。

但单四嫂子待他的宝儿,实在已经尽了心,再没有什么缺陷。昨天烧过一串纸钱,上午又烧了四十九卷《大悲咒》;收敛的时候,给他穿上顶新的衣裳,平日喜欢的玩意儿,——一个泥人,两个小木碗,两个玻璃瓶,——都放在枕头旁边。

后来王九妈掐着指头子细推敲,也终于想不出一些什么缺陷。

这一日里,蓝皮阿五简直整天没有到;咸亨掌柜便替单四嫂子雇了两名脚夫,

每名二百另十个大钱,抬棺木到义冢地上安放。王九妈又帮他煮了饭,凡是动过手开过口的人都吃了饭。太阳渐渐显出要落山的颜色;吃过饭的人也不觉都显出要回家的颜色,——于是他们终于都回了家。

单四嫂子很觉得头眩,歇息了一会,倒居然有点平稳了。但他接连着便觉得很异样:遇到了平生没有遇到过的事,不像会有的事,然而的确出现了。他越想越奇,又感到一件异样的事——这屋子忽然太静了。

他站起身,点上灯火,屋子越显得静。他昏昏的走去关上门,回来坐在床沿上,纺车静静的立在地上。他定一定神,四面一看,更觉得坐立不得,屋子不但太静,而且也太大了,东西也太空了。太大的屋子四面包围着他,太空的东西四面压着他,叫他喘气不得。

他现在知道他的宝儿确乎死了;不愿意见这屋子,吹熄了灯,躺着。他一面哭,一面想:想那时候,自己纺着棉纱,宝儿坐在身边吃茴香豆,瞪着一双小黑眼睛想了一刻,便说,“妈!爹卖馄饨,我大了也卖馄饨,卖许多许多钱,——我都给你。”

那时候,真是连纺出的棉纱,也仿佛寸寸都有意思,寸寸都活着。但现在怎么了?

现在的事,单四嫂子却实在没有想到什么。——我早经说过:他是粗笨女人。他能想出什么呢?他单觉得这屋子太静,太大,太空罢了。

但单四嫂子虽然粗笨,却知道还魂是不能有的事,他的宝儿也的确不能再见了。

叹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宝儿,你该还在这里,你给我梦里见见罢。”于是合上眼,想赶快睡去,会他的宝儿,苦苦的呼吸通过了静和大和空虚,自己听得明白。

单四嫂子终于朦朦胧胧的走入睡乡,全屋子都很静。这时红鼻子老拱的小曲,也早经唱完;跄跄踉踉出了咸亨,却又提尖了喉咙,唱道:

“我的冤家呀!——可怜你,——孤另另的……”

蓝皮阿五便伸手揪住了老拱的肩头,两个人七歪八斜的笑着挤着走去。

单四嫂子早睡着了,老拱们也走了,咸亨也关上门了。这时的鲁镇,便完全落在寂静里。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这寂静里奔波;另有几条狗,也躲在暗地里呜呜的叫。

【赏析】

这篇小说写的是单四嫂子给儿子看病,因为中医的昏庸和迷信,儿子最终死掉了。埋掉儿子后,她还奢望能在梦中再见一次儿子,但没有。在呐喊《自序》中作者这样解释道“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所以通过描写人物的失望与绝望,告诉人们,中国的医学应该有另一种出路。

这篇的主题是关于中国当时的医学的出路问题的。很多人认为是关于社会的冷漠的,还有主人公的麻木的,如果是这的话,那就与《祝福》一样了,那鲁迅的所有文章都可以说是这个主题了。所以,他的每篇文章都有一个独立的主题,所有文章的总的方向是:攻击旧社会的黑暗!

鲁迅《明天》里的单四嫂子是一名“寡妇”,他和幼小的儿子相依为命,她的丈夫死去的两三年里,她没有失身也没有再嫁,她的心中甚至连再嫁的念头也没有,她只是希望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的儿子,她夜以继日的纺纱,做着超出自己体力的活儿。但她这点小小的心愿在黑暗的社会里,也不能实现。

单四嫂子在鲁镇没有人同情她,更没有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假如女子的生计能独立,社会上的人懂的互助,单四嫂子还有一个人独自养活自己和孩子的机会,但这时的社会环境正好相反,社会冷漠,人心麻木。单四嫂子就是过得非常的苦,也没有一个人表示慰问。

单四嫂子是一个被封建思想毒害的人,在封建伦理纲常下幼小的儿子成了她精神世界的唯一支柱,在文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单四嫂子内心的孤独和空虚,她是那么的孤立无援。后来宝儿病重,她带宝儿去求镇上唯一的医生何小仙,但何小仙只是个骗子罢了,不仅医术不佳,还不负责人,宝儿的病并非无法医治,可以说是单四嫂子的“无知”和庸医骗子联手夺走了宝儿的生命。这也是文中鲁迅把单四嫂子形容成粗笨女人的原因。但单四嫂子的“粗笨”不只是她自身所形成的,社会的偏见,社会上人的愚昧,把单四嫂子变成了一个“粗笨”的女人,难道单四嫂子不知道大医院可以救自己孩子的命吗?她是知道的,但她没钱,她知道没人会帮助她,没人会白白救自己的孩子,因此她用封建迷信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来逃避现实。

单四嫂子麻痹自己的表现在文中几次的出现,她总幻想“明天”会变好,但什么都不做,只是“希望”“乞求”上帝就能显灵吗?单四嫂子是可怜的,她只是个弱女子,她没有能力救自己孩子的命,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老拱、阿五这样的无赖整日的虎视眈眈,想占她的便宜,这些周围的百姓在宝儿死后只充当着无聊麻木的看客,单四嫂子在这人情冷漠,社会污浊的社会里还能活命?还能做一个真正的人吗?鲁迅在文章中并没有直接的回答,但你应该猜得到!

单四嫂子的悲剧并不是个人悲剧,而是社会悲剧,一种无法自鸣的痛。

三.鲁迅《明天》读后感

我认为 这篇小说为什么叫《明天》?明天,无论站在何时说这个词,它都代表将来,非现在。无论作者或主人公,都像在摆脱现实,逃往明天。至于原因,原文斑斑可寻。小说的开头,说鲁镇有些古风:不上一更,大家都关门睡觉了,夜半三更没睡的只有两家——咸亨酒店和单四嫂子家。酒店做的是服务生意,按其职业性质,理应日落而作,日出而熄。唯这单四嫂子,夫丧子幼,只能靠纺纱来维生,日出而作,日落而续。所以,只有她家的灯光是突兀的,其它的门都关上了,唯她例外。 这当然不能用中国妇女最传统的勤劳来诠释。这正是鲁迅先生的春秋笔法,这恰恰是特定社会环境下的凄象。这灯光不仅闪耀着一个贫苦人家的艰辛,更闪耀着邻里人之间的冷漠与麻木、对贫弱者的袖手旁观。他们冷漠于扶弱,导致不忍视弱,所以他们都早早地关上了家门,尽管未必真的睡觉。如同公交车上不乐于让座的年轻人,戴上耳机,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却能在到达目的站的那一刻准时醒来,分秒不差。千载的文明进程,都冲不散那“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古风,真叫人心寒。 一个灯火辉煌的咸亨酒店,一个灯光昏暗的破落之家,相映相照,更显凄楚。那些处于经济基础上层的人们,社会伦理似乎从未赋予过他们向贫弱者布施的权利和责任。鲁迅的时代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越是有钱越是吝啬,越是吝啬越是有钱。”譬如,咸亨酒店的掌柜和食客们,他们更多地愿意把闲钱花在吃喝玩乐上,而对贫弱者的救助却不生一念。相反,他们还在贫弱者最悲痛欲绝的时候厚颜无耻地大加搜刮,在帮办单四嫂子的儿子丧事时,他们银两照收,全不顾一个贫弱者的生死存亡。他们的冷眼旁观和不露体恤,似乎纯属理所当然。为了治好儿子的病,单四嫂子使尽浑身解数。求神、许愿、吃单方,到最后一个“压轴法子”——寄望于何医生。但宝儿还是免不了毙命的厄运。这也许是司命之所属,非医药所能挽救。但也不排除麻木庸医视贫弱者的生命如草芥,用假方滥药聊以塞责,以至夭折。据问及病情时何医生的冷语回答,这是有可能的。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窥见社会的病灶的——连单四嫂子这样一个粗女人也想到,何医生、贾家药店和自己,正是一个三角点关系。何医生开的方单的药材,非要在贾家的济世老店才有,这说明何贾两家在经济利益上存在错节连锁关系,而单四嫂子便成了两者之间下坠成弓形的带水布条,待到水分被榨干之后,便会变得死直。这是不折不扣的为富不仁。并非鲁迅认为这个社会人心惟危,而是这个社会确实人心惟危,只是人们觉察不到而已。人们都在这惟危的气氛中混沌地接受了这个社会麻木的生态环境。这正是作者要我们直面和愤击的所在。 

四.解读鲁迅名作《明天》

作者:高志明

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明天》写的是一个孩子死去、母亲失去希望的故事。故事的时间简单而集中:三个晚上两个白天。第一个晚上写守寡的单四嫂子守护生病的儿子宝儿,期盼天明宝儿的病会好一些;第二天单四嫂子带宝儿去看病,结果下半天宝儿便病死了,到晚上单四嫂子守着宝儿的尸首痛哭直到天明;第三天下午宝儿出葬,到晚上单四嫂子一个人在“太静”“太大”“太空”的屋子里思念自己的宝儿,想做一个见到儿子的梦……单四嫂子有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呢?在这篇小说中鲁迅先生没有明说,只是在《〈呐喊〉自序》里说,“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所以“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可见,在他的本意里,单四嫂子是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了。即使做了这样的梦,又怎样呢?中国有句俗语,叫“寡妇死了儿——没指望了”,宝儿已死,守寡的单四嫂子,在一般人看来,甚至在她自己看来,还有什么希望呢?

这也是一个“几乎无事的悲剧”,粗略看去,乃是人世间最常见的生老病死。仅如此,《明天》又与一般的表达母爱的悲剧有何分别?鲁迅的深刻与伟大又体现在哪里?

我认为,如果说宝儿的死代表着单四嫂子希望的破灭乃至人生的绝望到来的话,那么,这种希望的破灭不仅有偶然的因素(疾病),更重要的还有人为的因素,这当中不仅包括小说中的红鼻子老拱、蓝皮阿五、何小仙、王九妈、咸亨掌柜之流,也包括宝儿的母亲——单四嫂子自己,也就是小说中除宝儿外的一切人。他们在宝儿的死——借用《狂人日记》的说法,可形容为“被吃”上,都“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吃人的人”!我们下面就来看看这些人、尤其是作为母亲的单四嫂子是如何参与到“吃”宝儿的行动中去。

自父亲因庸医而病死,鲁迅就对中医没有什么好感,称“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呐喊〉自序》)。在《明天》中,他继续了这一看法,简洁几笔就勾勒出一个骗子中医何小仙的形象:“伸开两个指头按脉,指甲足有四寸多长”,嘴里说“这是火克金”,“说了半句话,便闭上眼睛”……何小仙开的药方是“保婴活命丸”,而且“须是贾家济世老店才有”,可上午来看的病,下午宝儿就病死了。“保婴”“活命”“贾”(谐音“假”,与《红楼梦》中的“贾”的功用类似),“济世”“老店”,在这儿莫不成了辛辣的嘲讽与挖苦,其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鲁迅的极端的愤怒。何小仙不是庸医误诊,而是骗子乱诊,这可以说是宝儿“被吃”的最直接原因。

红鼻子老拱、蓝皮阿五、王九妈、咸亨掌柜之流,是宝儿“被吃”的一股间接力量,他们构成宝儿生存于世的一个冷酷的背景。他们可有谁真正关心过宝儿?小说开头即交代,鲁镇上深更半夜没睡的只有两家,“一家是咸亨酒店,几个酒肉朋友(包括红鼻子老拱、蓝皮阿五——本文作者注)围着柜台,吃喝得正高兴”,“一家便是间壁的单四嫂子,他自从年前守了寡,便须专靠着自己的一双手纺出棉纱来,养活他自己和三岁的儿子,所以也睡得迟”——多么强烈的对比!现在宝儿病了,躺在床上,间壁的咸亨酒店依旧是“吃喝得正高兴”,有谁会来关心他呢?他们只称宝儿为“小东西”。当单四嫂子带宝儿看病回来,遇到了王九妈,单四嫂子请她用她的“法眼”看一下宝儿,王九妈的反应只是两个“唔”的回答和“头点了两点,摇了两摇”的动作,再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宝儿病死了,单四嫂子“从呜咽变成号啕”,王九妈“便发命令,烧了一串纸钱;又将两条板凳和五件衣服作抵,替单四嫂子借了两块洋钱,给帮忙的人备饭”;当单四嫂子不肯“死心塌地”盖上棺木时,王九妈“等得不耐烦,气愤愤的跑上前,一把拖开他,才七手八脚的盖上了”。咸亨掌柜呢,也只是以单四嫂子的一副银耳环和一支裹金的银簪作抵押,作保“半现半赊的买一具棺木”,替单四嫂子雇两名脚夫(“每名二百另十个大钱”当然要单四嫂子支付)。曾借抱宝儿为名揩油的蓝皮阿五在抬棺木时根本不到,其他“凡是动过手开过口的人都吃了饭”,“吃了饭便回家去”,只留下孤单凄苦的单四嫂子在洗劫一空的屋子里思念自己的宝儿——这是一个多么冷酷的世界!在叙述这一切的时候,鲁迅先生用了一种极为冷静、客观的笔调,但我们在其中却分明能感受到一种极为强烈的痛苦和愤怒。宝儿与其说是病死的,还不如说是被这种冷漠、冷酷的社会吞噬的——他是被“吃掉”的!

更让鲁迅痛苦的是,是他发现在“吃掉”宝儿的人群中,居然有宝儿的母亲单四嫂子——这是单四嫂子不敢承认的,也是我们读者不敢也不愿承认的。但鲁迅先生并没有因为“不敢”“不愿”而“不写”。“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记念刘和珍君》),“我们的作家取下假面,真诚地,深入地,大胆地看取人生并且写出他的血和肉来”(《论睁了眼看》),正是在这些信念支撑下,鲁迅先生常常把大家忽略了的一些事实残忍地、然而又有力地揭示出来。在这篇小说中,他一再强调单四嫂子是一个“粗笨女人”(整篇小说共出现了5次)。作为一个粗笨女人,她爱宝儿当然是真的:宝儿病了,她焦急;宝儿死了,她痛哭,拼命的思念;宝儿活着的时候,她纺棉纱,“仿佛寸寸都有意思,寸寸都活着”——她对宝儿的爱是一种谁都可以看见可以理解的爱,对于单四嫂子来说,这是有意识的。但在鲁迅看来,恰恰是这种谁都会看见的、有意识的东西,却在无意中遮蔽了另外一些东西。作为一名杰出的小说家,鲁迅先生的一项本领就是使我们读者看见那因遮蔽而以前未曾看见的东西。在《明天》中,鲁迅先生就让我们吃惊的发现单四嫂子对宝儿的爱中就藏有一种“吃掉”宝儿的力量——当然,这对单四嫂子来说,是无意识的。小说中写道:“单四嫂子心里计算:神签也求过了,愿心也许过了,单方也吃过了,要是还不见效,怎么好?——那只有去诊何小仙了。”从这几句话来看,宝儿已经病了有一段时间了,而作为一个粗笨女人的单四嫂子,她的努力居然也只是求“神签”、许“愿心”、吃“单方”而已,最后的办法也只是把家里仅有的一点钱拿出来看骗子中医何小仙。对何小仙的诊断及开的药方,她是确信不疑照章办理,结果只是让宝儿很快死去!宝儿死了,她唯有痛哭,痛苦,任由王九妈等人把本就贫寒的家洗劫一空。小说中有一段意味深长的叙述:“但单四嫂子待他的宝儿,实在已经尽了心,再没有什么缺陷。昨天烧过一串纸钱,上午又烧了四十九卷《大悲咒》;收敛的时候,给他穿上顶新的衣裳,平日喜欢的玩意儿,——一个泥人,两个木碗,两个玻璃瓶,——都放在他的头边。后来王九妈掐着指头仔细推敲,也终于想不出有什么缺陷。”我们谁也无法否认单四嫂子在这些行为中表露出来的爱子之情的真挚与深沉,但话又说回来,烧纸钱烧《大悲咒》等“没有什么缺陷”的尽心,就能换回宝儿的命吗?失去宝儿难道不是她最大的“缺陷”吗?而在晚上,她也只是在痛苦中默默想念宝儿而已。她何曾想过如果她不迷信,或者找一个真正的医生,宝儿也许还能活命?她又何曾对何小仙、王九妈等人的行为有过反抗?连异议都没有,有的只是听命而已!她从未思考周围的人在宝儿的死上该承担什么责任,更从未想想她在宝儿的死上扮演了什么角色。她表现出来的,只是旧中国普通下层劳动妇女的愚昧、迷信和对科学知识的缺乏,而她的成长环境——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传统农村社会——又把她的这些思想变成一种日常生活中的信仰,自觉、自然的服从于它,从而单四嫂子们就失去了反思的能力,反抗就更无从谈起。小说中谁不觉得这一切都应该这样呢?所以鲁迅先生在小说中不无愤激的写道:“——我早经说过:他是粗笨女人。他能想出什么呢?他单觉得这屋子太静,太大,太空罢了。”在鲁迅看来,单四嫂子用自己有意识的爱,却无意识的参加了由何小仙、红鼻子老拱、蓝皮阿五、王九妈、咸亨掌柜之流组成的“吃掉”宝儿的“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坟·我之节烈观》)。这正是这个悲剧远远超过一般悲剧的地方——还有什么比母亲“吃”儿子更惨烈的呢?这是《明天》的深刻之处,也是鲁迅先生“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启蒙思想的伟大之处。

但外冷内热、热爱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的鲁迅先生,怀抱“反抗绝望”的人生哲学,“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野草·希望》),他始终相信中国的“明天”在未来,所以他不仅没写单四嫂子没做到看见儿子的梦,还在《明天》的结尾这样写:“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这寂静里奔波。”暗夜该怎样变成明天?《狂人日记》中的“狂人”对吃人的人说:“你们可以改了,从真心改起,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只有包括单四嫂子在内的普通民众“改了”,觉醒起来,像宝儿这样的孩子才能活下去,中国也才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鲁迅的明天   文 / 红颜如戈

说到鲁迅的文章,常常都会听到人们说,太辛辣,太狠毒,太讽刺,太不容易看懂了。确实,每每遇到在课文里面出现鲁迅的文章的时候,老师都要求我们努力听他的分析。说是你不听,你就根本无法理解他其中蕴涵的深意。

关于鲁迅文章里面的深意,确实是极端的激进。他好似对全世界都不满,要用挑剔的眼光来看。他这样有"心机"的人,写出的文章也总是暗藏玄机。

夸张一点的说,如果鲁迅不是一个文人,而是一位武者的话.我想他一定会有暴力倾向。当然这也是一种无谓的假设。

看完他的作品《明天》,我的感觉还是以往从老师那里得来的一般。说社会的麻木,说人民的愚昧。

在白话文开始兴盛的时期,他作为以为"领导者"的形象在说白话,在说刺激人民迟钝神经的话。在那时,他就希望中国的“明天”会不再像现在这样了。

在《明天》里面,单四嫂子是主角。配角有四个,何小仙,王九妈,蓝皮阿五和红鼻子老拱。单四嫂子是一个典型的悲剧人物。其实每个在里面出现的人物都有他的悲剧。

在人物性格方面,我看到了两个词语:麻木和愚昧。每一个人都是。这也是鲁迅先生的写作特色。《明天》一文中,总共出现了三次“明天”一词.可是里面却蕴涵了远远超过三次所能概括的意义。鲁迅的小说总在鲁镇发生,那是方便他成为一个看客么(当然,他这样的看客不是他所描写的那些麻木的看客。)?鲁镇又是不是他故乡的艺术化呢?这些问题先不考虑。要说的是,他们的悲哀。单四嫂子她的悲哀在她麻木的将自己的“明天”--宝儿,寄托在那些不知所谓的“神签”“愿心”“单方”和“何小仙”上面。她麻木的做着自己认为正确却实际上与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上面。她寄希望自己的孩子宝儿的病会在过了这个夜的明天好起来。寄希望他的病只是“日轻夜重”的情况。“只有去诊何小仙这一条路了。”这是她的孩子在病危的情况下的最后一条路。然而何小仙又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完全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江湖骗子。面对濒临死亡的孩子,他依旧可以说是消化不良,肌理不畅这样的话(“他中焦塞着。”“这是火克金…”)。他开什么“保婴活命丸”,有这样的必要么,怎么听来像只要是小孩的病都能治似的。然而,在关乎自己“明天”(宝儿)的问题上,单四嫂子也只是含糊过去。“何小仙说了半句话,便闭上眼睛:单四嫂子也不好意思问。”写穷困潦倒而又性命攸关的单四嫂子的儿子到何小仙那里去的时候,对何小仙有这样的描写:“何小仙伸开两个指头按脉,指甲足有四寸长”。稍微有中医常识的人都知道,把脉怎么仅用两个指头呢?“指甲足有四寸长”。那时在一般平民的眼里,常常都用“指甲深”来形容敲竹杠。鲁迅在此时用这样的描写,想必也是这层意思.而且,在文中还出现了两次.“他摸了四角银元,买了号签”也足以看出何小仙的可以为了钱,可以不顾他人的性命。第二个“明天”出现的时候是宝儿死去的时候,在社会的践踏之下的单四嫂子终还是不敢去面对。幻想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想在天明的时候,解脱这个她死也无法接受的恶梦。她在面对不愿意接受的情况也只是一味的想逃避开。这也许是作为一个寡妇的她,一个女人,所能做的一切了。然而在那个她期待解脱的明天到来的时候她迎来的却是送棺材来的人.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在那样社会下的女人,一个寡妇,她在“宝儿确乎死了”的时候,也就束手无措。除了哭她确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在那间屋子里,希望在那里升起,也在那里湮灭。宝儿在那里承诺过的未来和他的离去一样,淡淡的就和以前坚持的理由一样不知道在哪里去了。最后一个明天在末尾出现,一切的热火都在死寂中归零了。人们都麻木的继续着自己的宿命式的生活,“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这寂静里奔波”。

然而,他们的麻木呢?上面说到了何小仙和主角单四嫂子。接着就是王九妈和另外两个无所事事的看客,他们也不只是看客,也是有所企图的。王九妈看似一个十分乐于助人的人。但她也仅仅是麻木人群中的一个。单四嫂子在不忍离开,而最后看她躺在棺材里的的宝儿时,王九妈却“等得不耐烦,气愤愤的跑上前,一把拖开他,才七手八脚的盖上”。王九妈熟练的操办着宝儿的丧事,没有一点人所有的怜悯。同情心是人都所有的。但她却怎么也没有一点的流露。不过好在她的麻木却不像阿五和老拱那样,是带着企图而去的。蓝皮阿五和红鼻子老拱都一样,觊觎着这个容颜尚存的寡妇,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瓢解渴的饮。他们甚至是希望那个小孩死去的,那样对他们的“大业”就有大大的帮助了。他们的殷勤目的总是在作为女人的单四嫂子身上。作为一个寡妇,要守节的寡妇,她也是不愿意看到他们俩的。就算在需要一个男人来帮她抱宝儿时,她也不希望那个人是阿五。阿五“伸开臂膊,从单四嫂子的乳房和孩子中间,直伸下去”趁机揩油一把。在宝儿死去之后,真正需要他帮忙的时候,然而他“这一日里,蓝皮阿五简直整天没有到”。他和老拱想的只是她。包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的这个目的。社会在那个年代就是这样。他们的生存状态中都是不可少的围绕着一个目的在转,那就是利益。还有,在鲁迅的作品中还有很多看客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看的是一种乐趣。老拱和阿五也是,他们是看客,有目的的看客。这样的看客效应在鲁迅的作品里扮演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造成这样情况的根源,也就是那混乱的社会。混乱社会中的人们胡乱的思维方式。还有那封建制度、封建礼教残余在人民内心深处的余毒。他们就麻木的被操纵着,麻木的过着有限的生命。这就是鲁迅先生要改变的,改变这与他所期望的祖国的明天相悖的现实。

在《明天》中,单四嫂子的明天是宝儿,是一种希望;而看客们的明天却是宝儿死去后的单四嫂子的孤独与需要一个精神的支柱来依赖。然而那些麻木的国人,不只是一个个人的情况,是一种普遍。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简单的快乐。与自己的快乐无关的东西,一概不管。在一个国家的未来与明天看来,这是鲁迅所担忧的,是所有志士所担忧的。

《明天》中依旧是鲁迅风格的展现。他的写作方式始终是那样的辛辣和讽刺。这也是他所追求的笔上境界。这就是他弃医从文的目的所在。那是他在藤野先生那里所看到的祖国该有的未来,那是一种国民醒悟的未来。明天,他一直在追寻,致力于其中,一生不悔。他所期望的明天并未完全的在他的视线中出现。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鲁迅先生哀的是他笔下的角色,怒的也是他笔下的角色。然而,最终所指向的却是对国民愚昧的不快和对现状改变的渴望。

鲁迅先生的明天要的是觉醒。

可是,在他的一生中,他又看到了多少人觉醒呢?

现在鲁迅倒下了,后来无数的鲁迅慢慢的爬起来了。在他倒下的地方,继续致力于他们所共同期望的祖国的未来。就是我们现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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