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在金融街还是新天地，无论你叫Lisa、Sunny还是Eric、Tony，这里都友情提醒一下，你老家的麦子熟啦！——我刚刚看完一部叫《女儿进城》的小说，这个酸辣的小段子就在脑袋中晃荡而来。  

    八卷本陈仓“进城”系列小说，由韩寒的发现者、知名出版人、作家袁敏，再度出山精心策划，经过红旗出版社近一年的努力，终于在2015年4·23世界阅读日在当当网上线预售了。八卷本的小说包括《父亲进城》、《女儿进城》、《麦子进城》、《小猪进城》、《傻子进城》、《影子进城》、《米昔进城》、《小妹进城》。

    当人们不再以雅俗类聚群分，而是以钱财度量权衡，特别是在功利中渐行渐木，我很诧异陈仓的书写居然是一群如此纯良的人——这些人与我们生活在不同维度之中，从遥远的黄土深处而来，忽然就被丢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之所以充满慌张，是因为猝不及防。而陈仓的小说把他们书写的活灵活现，又让人深感心酸。父亲、女儿、麦子、秀花、傻子……这些被称之为亲友团的人，又与我们的生活格格不入、处处冲突，然而他们又真实的存在，小区的保洁阿姨、街头惶恐的老汉、卖馒头的大叔等等。即使是我们自身，都市土著或是来自小城，往上倒几代都是农民，虽然此时此刻，都是都市白领或是职场精英，但凡到了春节过年之时，城市就像被抽了血一样苍白空荡。  

    进城，也是进程。课本上高晓声的《陈奂生上城》，恍如隔世；石钟山也写过《父亲进城》，那是大院子弟的父辈史；张艺谋等导演的影视，也是演变美化的图腾。然而陈仓的《进城》读来却让人刻骨铭心，读到他的《父亲进城》时，我不知为什么想起罗中立的油画《父亲》，“距离就是我的出息，就是他的成就。同时，距离又是我的乡思，又是他的孤独，让他难以享受儿女的关照，难以享受天伦之乐。”陈仓以切身经历塑造的老父形象，雄厚之间充满着怯生生，坦诚直白地碰撞着城市的高大上，然而正是这个土里刨食的父亲，用肩膀托起子孙从乡土走向城市。当《爸爸去哪儿》之类的节目喜闻乐见的时候，却有着这样的爸爸正在城市中怀恋乡土，在所谓的孝顺中惶惶度日。

    陈仓笔下同样丰满了很多人物，我印象尤深的是《麦子进城》里的麦子、小四川等，即使在城市生活中，他们仍然是所谓主流社会之外的边缘群体。昏黄的按摩店，迷离的年轻人，丑恶的老变态等等，这些都是芸芸众生的组成，然而我们却极少关注他们的生活细节，这还包括另一篇小说的养老院护工秀花等，有人在纯善中心有金玉，有人在质朴后悄然变质，有人在进城后决意割裂，有人在光影中逐渐迷失。陈仓笔下写到一粒孤独的麦子，然后念想着麦粒的种种归宿，最后的决定是“在这个城市，就地找个干净的角落，把它作为一粒种子埋起来”。

    我并不喜欢陈仓写到的主人公“我”，在几篇小说中，这个“我”都让我生厌。他虽然苦口婆心接来了父亲，或是接纳投奔而来的亲朋，但是我想到的却是缺失，这种缺失并非缺位，缺位是软化后的形容词，不负责任更接近事实的真相。本来可以在闲暇之余，弥补这种差距或断层，而不至于让他们在根深蒂固的生活，突然在进城后土崩瓦解。这如同映射现在的我们，可以网购一盒活色生香的马卡龙当零食，而不是邮寄一个洗脚盆给父母；可以在朋友圈大秀孝顺乖巧，而不是常回家看看陪伴父母孩子；可以在空虚无聊时无所事事，而不顾老爸老妈在那心有隐忧。他们就如此变成血缘关系里的超级宠物或是唠叨怪物，而自私的我们可以在轻描淡写中，忘掉本该持续的责任。当然，我并没有指摘别人生活方式之意，只是在小说里的主人公身上，发现了这面镜子映射的我们自己。

    看完《进城》之时，心中升起一种亏欠感，我们亏欠的土地和魂灵，看似遥不可及，实则唾手可得，亲情的手捧口含，美好不该缺少温暖。《进城》讲述的并不仅仅是故事，更是告诉我们从何而来，向何处去。

                                                    刊于《深圳晚报》2015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