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煤的姐夫

陈仓　/文

收完庄稼，放下空荡荡的田野

我的姐夫，他就启程去陕北

把这些闲余的岁月

用温暖的煤填平

其实他一辈子也没有烧过煤

他说这些奇怪的泥巴

长不出麦子，却可以长出火苗

让他在没有麦子收割的季节

去收割火苗

天麻麻亮，他就坐上一辆车去地下

把红彤彤的太阳留在地上

他说温暖与煤的距离

就是自己与太阳的距离

四里路，就是幸福的距离

他的工作就是把幸福找出来

然后再一铲铲地装上车

送上一条路，垂直的路，最近的路

让煤一下子结束它的黑暗

这个过程真像把一个做恶梦的孩子

叫醒

姐姐常打电话给他

想了解有关煤的地下生活

他总是告诉姐姐说

矿井下边总是黑漆漆的

和煤的颜色一样

在矿井下边，你很难

把夜晚与白天分得清楚

把夜色与煤分得清楚

也许夜色黑得像煤

煤呢，黑得像夜色

都是黑到需要点灯的地步

还有姐夫的脸，也是黑得

可以点灯的地步

前几天，我在一个

被煤温暖的城市里结婚

我的姐夫从煤矿寄来两千块钱

说表示一点心意让我不要嫌少

我大概算了一下，把一吨煤

从地下运到地面他可以赚到十八块

原来他，送给我的是一百吨煤的分量

还不算满头的汗珠子

与看不到影子的身体

常看到煤矿出事的消息

我的心就紧张起来，我的姐夫

他至今都不知道一棵树在地下沉默一万年

也许就是一堆充满火苗的煤

但是他自己，如果有一天被埋没了

哪怕就是一亿年

也还是一把尘土

2009，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