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的文字,重温一下啦)
现如今此嗣也已四龄有余,因为有我与妻这样的父母,表现自然不凡。您道是余予之教诲,那倒也不是。余甚懒惰,更不解童趣,吾儿之有所长进,自非其父之功。
一日,我儿突然指着书上的一幅画问:“爸爸,这是什么呀?”我却无心回答,只是斜眼看了一下文字便答:“蟋蟀。”儿又问:“蟋崐蟀是干什么的?”“是蛐蛐儿叫着玩儿的。”儿再问:“那它前边的这两把象刀一样的爪子是干什么用的?”恩?刀?爪子?余平生虽无丧志之玩好,可确未曾见过拿着刀的“蛐蛐儿”,如此怎敢怠慢,急忙上眼去瞧。原来这是一本《看图识字》,由于印刷时的疏忽,将蟋蟀和螳螂的图案与文字颠倒来印,才引得我儿突发此问,虽非大事,余还是连忙予以解释。可儿对我的解释并不满意,仍然穷追不舍:“那印刷厂为什么要印错了呢?”就在余万般思索而未找到适宜的答案时,儿子竟然作出了自己的解释:“看了吧,爸爸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哼…,还是我告诉你吧。因为呵,这本书就是给爸爸看的。”说完这话,转回身去,把书往桌子上一放,用小手在上面轻轻的一拍。然后又慢慢的转回身,双手撑着椅子往前一滑,从椅子上挪下来踩在鞋上,慢慢的将两只小脚丫伸进拖鞋。继而伸手从玻璃茶几上端起他专用的不锈钢水杯,将缸子里的几口凉白开一饮而尽。接着又轻轻的把缸子放回到茶几上,转过身,昂起头,趿拉儿着拖鞋,迈着小方步,到另一个房间去摆他用玩具汽车和积木设计的汽车城去了。坐在沙发上的我有些惊诧,更是一脸的徨惑,此嗣如此下去还了得。我得找个机会,报复报复才是,我是爸爸。
次日,晚餐后,我与妻携子同去散步。因近日工作繁杂,脚虽然跟着妻与子一同往前挪,脑子里却早已是之乎者也漫天飞,想着近日工作中累心的琐事。忽听妻在叫,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我同妻与子已相距十数米。只听到妻在说后半句:“…,我和爸爸就喜欢听话的孩子,不信你问爸爸。”我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跟前,欲助妻阵。此时,见儿抬头望着我妻,只把侧面留给我,反问我妻道:“妈妈,刚才你让我问爸爸什么呀?”妻说:“你可以这样问爸爸:如果我做个听话的好孩子,爸爸妈妈就喜欢我,是不是呀?”儿子却并不立即行动,依然抬头望着我妻。此时我却丈二和尚,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欲问妻,终见儿子扭过头来。儿冲着我说:“刚才妈妈说的,你说是吧?”一句话问得我更如腾云驾雾,竟找不到感觉了。可我儿却并不以为然,而且根本就没打算等我的回答,转回头,扭过身儿,一蹦一跳的跑了,留给我的仍是一脸的困惑。妻在一旁哑然一笑,转过身,去追她的宝贝儿子去了。愣了一会,我了以自慰的想:走着瞧,十年不晚。我是爸爸!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儿子所在的幼儿院要在6.1儿童节这天,举办欢庆游艺活动,其中有一项是智力迷宫的猜谜语,这可是我的优势。我当即决定借此机会,给儿子出个小难题儿,一是想向儿子证明我是爸爸,再者也可让儿子提前做好准备,不打无准备之仗嘛。于是,我打开家里的旧书橱,从杂乱的小山中找出一本《谜语大观》,经仔细翻阅后,选出了二三则适合儿子年龄特点的谜语,然后认真的背诵熟练,最重要的是必须记住谜底。一切准备就绪,喝口水,清清嗓子,抬手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高声叫到:“儿子,过来,爸爸给你猜几个谜语。”儿子听到叫声,欢跳着由另一个房间跑过来,还没等站稳,就急切的问:“爸爸,什么谜语?”这时,妻也忙完了手中的事情,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我便郑重其事的将准备好的几个谜语,娓娓一一道来。不想儿竟在不经意间一一破的,并心急的问:“还有吗?接着说呀。”此时,我已是囊中羞涩,无言以对。可儿子这一次却无骄傲之态,依然耐心地等我继续发问。毕竟我是爸爸,关键时崐刻,急中生智,将平时与同事闲话时的一个灯迷,竭力从脑后边提了出来,嘿,果然有效。只见儿子仰起小脸,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紧紧盯住天花板,不时地一眨一眨,还真有点象书里描写的两颗小星星。两侧鼻翼似乎是在伴随着呼吸,有节奏的一张一收,小嘴儿也在不停地咕哝着,好象是在作算术的心算题。妻在一旁静静地看。我早已面露得意之色,挺起胸膛,把身体向后一仰,放松的靠在沙发背上,猜想着儿子此时的心理,欣赏着儿子那可爱的神情。
片刻过后,儿子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再是思索的神态,渐渐地把目光从天花板移到了我的脸上。我心里一震,赶紧有所收敛,因为这毕竟不是孩子能够猜得出的灯迷。儿子也好象并不想表达有些为难的意思,只是平淡地说:“爸爸,我也给你猜个谜语。”这有什么,我是爸爸,“你说吧。”这时,儿子又恢复了刚才认真思索时的神态,一字一句的咕哝道:“耳朵大,眼睛小,嘴巴长,鼻子翘,全身上下都是毛, 一天到晚睡大觉。你猜这是什么动物呀?”此等儿戏,岂能难住堂堂的爸爸。正欲起身作答,妻在旁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膝盖,朝我使了个眼色,又冲着儿子努了努嘴。只见儿子慢慢地扭过身体,转回头来对我说:“怎么样,你也猜不出来了吧!”依旧是那样一付神情,扭回头去,飞也似地到另一个房间去摆他的汽车城去了。不过,这次汽车城里新添了一件东西,是妻送给孩子的节日礼物,一架金属制的兰色小型航天飞机模型。我扭头望着妻,妻看了我一眼,起身同孩子一起去摆汽车城去了。
我依旧坐着,只是不再像以往那样满脸的困惑与尴尬,而是陷入了深深地思索。由孩子想到妻子,由家庭联想到工作单位,一直延伸向社会。想起了我过去的思维方式,我的所做所为,脑门上慢慢地渗出了汗,并渐渐地聚集成汗珠,顺着凸凹不平的皮肤,缓缓地流淌下来。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们流过我的眼睛,又延着面颊,流到了我的鼻翼两侧。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空气中有一种异样的气息。我缓缓地将带有异味的空气由原路送还出来,那汗珠竟不可阻挡地冲破我的唇的防线,快速地流进嘴里,并迅速地穿过牙齿之间,然后漫漫地散开去。我开始深深地从中品出了汗水的滋味。
真不知您是否能从中感觉到亦或是品出点滋味来。
(1998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