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玛丽的家庭教师来到了克莱西寝宫，她面容凄然，虚弱得如一株秋末的藤蔓。

 

“这屋子的光线真好，躺在床上，就像在郊外般惬意。”迈入卧室的刹那，她忍不住赞叹，随即又陷入痛楚。“可惜，玛丽小姐再没这个福分享用了。”

 

“主人珍爱夫人的遗物，都收在这儿，如今既然你家先生要索取几件凭吊女儿，你便在此挑选些吧。”一个女仆轻声吩咐，可能是由于年纪轻的缘故，凝重里仍隐藏着不谙世事的快乐。

 

家庭教师俯下身，颤抖着拭去每件物品的浮灰，而后又急忙擦干滴落在其上的泪水。

 

“就这几件绣品好了。”

 

“原来夫人还精于刺绣？”女仆居然惊讶。

 

“难道她没在这儿做过活计？”

 

女仆茫然的摇了摇头，她们所认识的玛丽，似乎判若两人。

 

家庭教师的眉毛聚在一起，她想到些什么，又很快予以否定。这短暂的思想碰撞让她举止慌乱，将原本装好绣品的盒子打翻在在地。

 

“这是什么？”年轻女仆的好奇心，让她拾起了从绣品中滑落的一张很小的素描画像。

 

家庭教师刹那愣住了，她仿佛明白了前因后果，参透的纹路弥漫在其额头鬓角。

 

“西索……是的……西索……”

 

她颤颤巍巍的接过画像，却又像获得了珍爱之物，将它贴在心口，反复摩挲。然多一遍，便多一分怆痛，岁月飞速的流逝在她暗淡的容颜里。“我早该明白，早该说出来，或者那样，你还不至于……”

 

“您在说什么？”

 

家庭教师捡了个角落，缓缓坐下，灰土沾染在她发黑的蓝裙子上，如同一个古旧小说的封皮。“小姑娘，你听过爱情故事吗？”

 

“如果你有，可以讲一个来解解闷。”

 

阳光透过摇曳的树枝，斑驳的洒在家庭教师干枯的嘴唇上。 “曾经，有个富家小姐爱上了个小说家。不过，这个小说家并非主流社会追捧的宠儿，他写的作品很不畅销，甚至认真的读者只有这个富家小姐……当然，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小姐的一往情深，直到……直到这个小说家得了肺病死去。”

 

“那小姐呢，她殉情了吗？”

 

“没，没有，她嫁了别人，一个让众人羡慕的丈夫。”

 

年轻的女仆撅起了嘴，她显然并不喜欢这个故事。“如果是真爱，她也会死的，当然，至少她不会选择嫁给另外的男人。”

 

“那是因为，她的家庭教师欺骗了她，谎称小说家移情别恋，攀附了个有权势的贵妇。”

 

“噢……”女仆两手一摊，露出无限遗憾。“她的家庭教师太愚蠢了，这比让她去死，还难过百倍呢。”

 

家庭教师深陷的眼窝，猛然涌出泪水，那是不可抑制的啜泣，沉重而深邃。“是的，我太愚蠢了。我该知道你一直在想着他，就在开始疯狂的时候，在忽略任何人的时候，你依然不忘叫着他的名字……”

 

家庭教师呢喃着，默默走出了房间。

 

她没有再停下，一天一夜，她步行道玛丽的墓地，路边长满了荆棘，也不愿躲开，终使脚底磨破了，深深浅浅渗着血，与沿路的沙石混在一起。

 

“小姐，如今你在天堂见到穷困潦倒的西索了吗？让他继续写浪漫爱情小说给你吧，但记住，别再将里面的人物弄混了。”家庭教师将西索的肖像素描埋在了玛丽的坟前，种了把青草在上面，转身离去。

 

天压抑的黑下去，这是墓地唯一的色泽，没有阳光，没有烛火……

 

而西蒙这个新晋鳏夫的命运，却并非苦难，玛丽的父亲给了西蒙一大笔钱，以感谢他在女儿患了疯病后，不离不弃的照顾。西蒙在悼念亡妻之余，很好的利用了资金，填补了以往的亏损后，生意蒸蒸日上。

 

所有人都极力夸奖他的才能，并表露出让其续弦的意思。西蒙半推半旧，在玛丽去世的半年后，经所信赖的管家几番挑选，瞧中了位家族经营跨国贸易的富商小姐。她比玛丽年轻，也更有钱，这使西蒙日后的婚礼不必得到玛丽父亲的默许。

 

“事情办得漂亮，明天我就可以去跟她结识。”西蒙微笑的赞许。

 

“可别弄错她的名字，主人。”管家小心的提醒。

 

“对了，她叫什么？”

 

 

 

“萨米尔。”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