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热播的一部琼瑶剧叫《海鸥飞处彩云飞》，剧中叫海鸥的女孩，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海边随风飘飞，她慢慢地转过脸来，眼中流出两串泪珠。

那时关于美丽女人的全部想像，就来自于剧中女主角那发丝纷乱中眼神楚楚的一个回眸。在那之前，这小孩儿讨厌洗头，每次被大人摁到洗脸盆前，她还在挣扎抗议，紧闭双眼拳头乱挥一副痛苦模样。大人说，你要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才讨人喜欢呀！——她？她才不要，她就喜欢爬墙上树跟一群捣蛋小子疯闹。而在那个美丽的回眸之后，她突然某根神经被接通，懂得了爱美，立志要做一个琼瑶剧女主角一样的温柔女子。她开始主动洗头，并再也不让剪短头发。

一盒海鸥洗发膏，洗过的头发清爽顺滑，对着镜子猛照，看自己有没有长出一点儿淑女形象。每一个女孩，都是这样迷迷糊糊地踏入了青春期吧？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拧紧身体里的顽皮阀门，同时输入许多胡思乱的情绪，她就像具有了特异工能，总感觉到某个男生在背后悄悄注视着自己。也许，第一次体会了脸红的滋味。

时间不动声色地流动，短头发悄悄生长，某一刻，风乍起，它们像一把黑色火焰在熊熊燃烧，一直烧到腰际。

在洗发用品尚未细致分类的时候，大都是一家人共用一盒海鸥洗发膏，老妈觉得用它洗的头发很光滑，老爸觉得它的去屑效果很好，我则喜欢用它洗完头之后睡一觉起来变得横七竖八的头发，哦，那很酷。后来才有了那些洋气的品牌和广告，明星在电视上甩动漂亮头发，诱惑着大众，仿佛用过那种洗发水以后我们也可以变成明星。海鸥洗发膏不知不觉消失了声息，商店货架上一排排精装洗发水牢牢占据了大众的心。

好多年，一直用海鸥洗发膏，用它洗净那一大把疯长的头发，洗顺那些躁动的心情，洗滑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一年四季仿佛都陷进一种热烈氛围里，我们听流行歌、摇滚、校园民谣，我们在霓虹里把头发甩乱，我们迷恋浓艳的口红和咔咔作响的高跟鞋，我们模仿职业摩托车手加速转弯半边身体贴地“嗖”一声把自己甩出十几米，我们狠狠谈情说爱……

那些时光，就像海鸥洗发膏在头上摩挲出一团团拥挤闪亮的泡沫。  （文/红肚兜儿）

本文刊于《南都娱乐周刊》2014年2月27日：http://www.smweekly.com/style/oldfash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