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檐上的世界

标签:
红肚兜儿专栏南都娱乐返潮盛锡福杂谈 |
分类: 随笔 |
帽檐上的世界
文 / 红肚兜儿
一顶厚实挺阔的盛锡福呢子帽,让北方人觉得特别亲切。那些北方的深秋,落叶遍地,冷风招摇,男人粗糙的脸被干燥的秋风吹得更加粗糙,28自行车的零声穿街过巷,他头上,就戴着一顶深青色的盛锡福呢子帽。
那是我的北方,在每一场燥热夏天过后就蛮横地越来越冷的北方,干硬的树枝挂满白霜,窗玻璃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早起上班的男人头上戴着帽子,在滚滚自行车流中一只手攥着煎饼果子一只手扶着车把,帽檐被呼啸的北方吹歪,他卖力地蹬着脚蹬子。傍晚的天空总是早早黑下去,黑色瞳孔一样的窗口忽然亮起温柔的黄光,男人裹着一身风尘钻进屋,大白菜已经在锅里炒出香味儿,小孩儿围着他蹦跳,他随手摘下帽子,帽子里藏着的一小撮体温挥散在屋里。
如果天气不是那么容易冷,北方人也许不会习惯戴帽子,可是一旦养成了习惯,就很难再改变。印象中,我的爷爷戴帽子,爸爸戴帽子,邻居家的男人们也常常戴帽子,冬天是皮帽、毡帽、呢子帽或像赵本山那种简单的布帽,夏天则是草帽。家里衣架上,总挂着一两顶帽子,那已成为亲情的一部分。
小时候,总喜欢像猴子一样爬上大人的肩头,忽然间就拥有了巨人的视角,伸手摸到门框的顶端,惊喜又兴奋。那个肩头,曾托起一个孩子的世界,那顶深青色的呢子帽经常被顽皮的小家伙一把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一下子就遮住了半张脸。孩子叫闹着,到门外,到院子里,到巷子里,秋天最后一片叶子飘落,那宽厚有力的肩头就一直驮着她向前走,只到她像一只小鸟“扑棱棱”飞走。
女人要送礼物给心爱的男人,可以选帽子。一个做帽子的老字号,不需要花哨繁复,只需要一针一线扎扎实实,这样才衬得起女人的真心。从此,她住在那个男人的脑海里,舍不得他受一点儿风吹雨打。
年少时,喜爱那些漂亮的脸,喜爱那些精心搭配的帽子。他是《美国往事》里戴着羊毛鸭舌帽的街头少年,他是侦探小说里戴礼帽叼烟斗的福尔摩斯,他是西部片里面容苍桑肌肉坚硬的牛仔,他是故事里压低帽檐墨镜乌黑的杀手。渐渐的,更喜爱那些把一顶帽子戴得舒服随意的男人,四季陪伴他的帽子就像平静安稳的生活,慢悠悠地,在熟悉的路上来来回回。
他就这样老了,背起双手,那顶帽子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