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们都是少年。
少年的心,一丝微风吹过,就不安地躁动。少年的脸,一个眼神闪过,就泛起了红晕。男孩子要在心仪的她眼中留下好印像,皮鞋要锃亮,头发也要锃亮。夏日的水龙头哗哗作响,他把头发洗得清爽干净,用风筒吹得干燥顺贴,然后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微微弯下肩背,朝着镜子里,双手快乐地涂发膏。要将头发涂得一丝不乱,手指轻轻抚过,滑光可鉴,能反光,能映出一个女孩子微笑的脸。
课堂上那个穿牛仔裤“蘑菇头”的头帘从来都仿佛湿溚溚地耸立的男孩,英国电影里那个西装笔挺头发像熨平一般贴在脑壳上的绅士,他们出门前,都精心地涂过发膏吧?用熟练的手,熟悉的发膏,十指展开插入发中,像给头发也穿了一层外衣。走出门来,那发型360度无死角,风吹不乱,连灰尘都沾不住。有句玩笑说,“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不打理的头发和不刮的胡子一样恐怖。
那时,他们优雅,他们时髦,他们都是少年。一盒金刚钻发膏,让他们的头顶和鼻尖一齐冒出油光。也慢慢的,习惯了打理生活,如果早上顶着一头乱糟糟似鸡窝的头发上班,是断然不可忍受。头发不可以放肆地翘起来,就像肚子不可以放肆地肥起来,涂过发膏的头发条理解明,就像对待人生准确坚持。
当关于头发,开始流行自然随意,流行慵懒性感,那时,他们已从翩翩少年变成老男人。时光一笔刷过,刷白他的头,刷出他的皱纹,连他的头顶也刷秃一些。那涂满发膏的厚重头型过了时,但他偶然会忘了这回事,在茶楼喝茶时,还是固执地穿了背带裤,固执地把头发涂了发膏,根根顺滑伏贴,整颗脑袋都反光。
油头粉面,老男人们也有过那样可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