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声之后   _文/红肚兜儿

——本文已刊发于《休闲》2012年7月

铃声响起，按下接听键，电话忽然接通的那一刻，你会怎么说？大部分人通常是——喂。或者——喂，你好。

用字并不多，但语气和声调不一样。有人是低沉的一声“喂，你好”，用字友善，声调却像陷在水底的石头，又闷又重，冷冰冰的声音，让电话另一端和他不太熟的人听了吓得想挂掉电话。

有人是充满好奇的一声“喂”？这是很少接到电话的人，一旦铃声响起，其惊讶、猜测及一丝兴奋，会是谁？

有人是语气轻柔、声调完美的一声“喂……”，拖着长腔，如琴弦上一个滑动的音符，简单的一个字从其嘴里吐出来，是那么动听，这应该是社交高手，擅与他人交流。

有人是机械的一声“喂你好”，语速快而清晰，不含一点儿个人感情色彩，冷漠且冷静的腔调，其肯定是职业接线生，每天对着电话“喂你好”若干遍，早已说得丧失语气。

自从有了电话，我们便开始不停地“喂”和“喂，你好”，同一个又一个熟悉或陌生的人交谈，一切从“喂”一声开始，而喂一声之后的表情与心情却千差万别。

喂——头大。电话是领导打来的，又要加班又要开会又要吃盒饭又不能睡懒觉打游戏，领导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端传进你的耳朵，你的全身刹时不寒而颤，就像从大太阳底下突然被扔进冰窟窿，脑袋“嗡”的一声，啊，不是吧，为什么又找我……

喂——开心。电话是死党打来的，走吧，去吃喝玩乐；走吧，去一醉方休；走吧，去东拉西扯；走吧，去放肆地浪费光阴享受无聊。

喂——厌烦。拉广告的、卖保险的、推销保健品的、新楼开盘的……这些神仙，电话轮流打进来，一通千奇百怪的游说，却令人更加万念灰。没钱啊，有钱都买了，换得清静。所以只好摆出一副愠怒的嘴脸，我正在开会！不方便讲话！“啪”一声果断挂掉。

喂——莫名奇妙。电话那端叫出的是另一个名字，一个完全与你不相干的名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几经核实，才发现是对方打错了电话。

有时，“喂”一声，听筒里传里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轻轻的，不经意的，却一瞬间让你记忆的阀门被洪流撞开，一种积封许久的情绪忽然卷土重来，各种陈旧的片段飞速倒带——那一定是你的旧时爱人。此时的一声“喂”，时隔多少年头，分飞的一对恋人，心中的爱与恨早已无踪，唯留下一丝淡而旧的怀念。

多希望又多害怕这样的铃声响起，一声“喂”，连起两张事过境迁、物是人非的脸。所以，当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一组陌生的手机号码，敏感的心总是有一点惊谔和一点期望，耳边浪漫而动情地响起那首歌，“有一种想见不敢见的伤痛，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然后，怀着一腔心绪按下接听键，喂——

“你还记得我吗？”，听筒里传来一缕似曾相识的声音。哎呀，真的是他吗？平静多年的心忽而接通电流，一堆废弃的爱情细胞重新自心中复活，慢慢地舒展着四肢，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苏醒的情绪。只好故作镇静，“哪位？”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你的心跳到嗓子眼儿，某个铭刻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然后，电话那头诡声说，“猜猜我是谁？”

啊呸——这是最可气的“‘喂’一声之后”的故事！

——本文已刊发于《休闲》2012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