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宵夜   _文/红肚兜儿

——本文已刊发于《精英生活》2012年1月9日刊

除了爱情，还有什么令你在深更半夜辗转难眠，念念不忘？我觉得，是宵夜。

在夜猫子的眼里，宵夜是一天之中第四顿名正言顺的正餐，在凌晨12点到3点之间，那一群人，不论是在电脑前忙活得头昏眼花的，还是在夜店里喝得眼冒金星的，或者，刚看完午夜场电影出来的，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感到——饿。

突如其来的饿，是午夜时分，人的状态含混不清时，突袭我们肠胃的凶手。这城市中潜伏着一群深夜准时要出门大吃一顿的饿鬼，在12点之前，精神奕奕地干活或娱乐，尽情耗费精神体力；在12点之后，令人炯炯有神的奇妙情绪瞬间焕散，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饿，于是，午夜铃声热闹响起，饿鬼与饿鬼之间开始商量，“宵夜？哪儿吃？”

热爱城市生活的原因之一，是它有永不收档的宵夜，在寂寥的夜里，为一群不眠不休的人提供热量及撒欢儿的地方。通常，夜猫子在白天可能一派懒洋洋，睡到日晒三竿起，午饭甚至晚饭，都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一定需要宵夜，这一天中至关重要的一顿，要好吃，要丰富，要吃完之后值得做一场美梦。所以，投身宵夜事业的老板们，为了聚拢更多夜猫子而出尽百宝。

职业夜猫子总是知道最兴旺最好吃最多选择的宵夜胜地所在，一旦过了夜里12点，就像灰姑娘要跑向南瓜车一样，他们也要集体奔向那些在深夜里依然灯火通明香气扑鼻的大排档。人一旦在店内坐下，两杯茶下肚，听着朋友梦呓般的碎念与八卦，即刻赶走了渐渐要涌上头来的疲惫与困意。

吃什么都可以，重要的是，时间一到就要去吃。

可以吃炒粉，干炒牛河，油光锃亮，吃得每一个毛孔都滑腻腻的。可以喝粥，鱼片粥，皮蛋瘦肉粥，猪肝粥，热气腾腾的一煲端上来，一勺一勺，就驱散了熬夜熬出的一副垂头丧气。可以吃烧烤，坐在矮矮的小櫈子上，肉串鸡翅茄子秋刀鱼生蚝点一大堆，放肆而大声地说话与哄笑。可以吃香辣田鸡，或者香辣蟹香辣虾，要浓烈的辣，要深夜里一股不分清红皂白的猛辣，使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目光贼亮，满面红光。

不论吃什么，不论在哪儿吃，如果宵夜，一定要有啤酒。大支的，冰镇的，“汩汩”地泛着白沫，在没决定点什么菜之前，先仰头干掉一大杯。啤酒与宵夜是绝配，像情侣，它懒散，大量，可以毫不规矩地撒在桌子上或顺着嘴角流下来，每一口入喉都要发出“咕咚”的声响。还有那些婀娜的啤酒妹，笑脸盈盈，穿着超短裙，美酒佳人，一定要买她的帐。

宵夜时段，像一天之中剥离出来的一个小高潮，不属于白天，也不属于真正的黑夜，某些人挚爱，某些人深恶痛觉。因为，某些人如夜妖如鬼魅，夜半三更，集体出动，在寂静的夜里燃起热闹的烟火。而某些人，在这个时候绝对要睡觉，他们无法理解那些对宵夜如痴如醉的人——不困吗？大半夜的，居然去吃吃喝喝！

更多时候，是对宵夜又爱又恨。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呢，宵夜多了，自然膘肥体壮。常此以往，和不宵夜的人站在一起，平白地胖出一圈，这种时刻，心中不是不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的。如果再和正儿八经减肥的人站到一起，人家不光戒宵夜，还戒午饭晚饭，戒大鱼大肉，一顿饭几条青菜，饭后还要游泳2小时……遇到这样伟大的人，我们自残形秽，我们想钻地缝儿。

只是，我们是到了12点仍然不想睡的那类人。我们是一过12点就饥肠辘辘眼冒绿光的那类人。我们是一接到邀约宵夜的电话就忍不住手舞足蹈从椅子上蹦起来的那类人。每一个深夜12点，一天与另一天交汇的时刻，我们就会被幽灵附体，丧失了强制自己上床睡觉的能力，我们被一个个幽灵擒着大脑，鬼使神差地奔赴宵夜之地。

你知道吗，我们对宵夜的爱忠贞不渝，我们甚至像在乎自己的情人一样在乎它，怕一天晚上不见到它，我们就会，孤单寂寞。

——本文已刊发于《精英生活》2012年1月9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