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箱子的暗锁坏掉了,往往打开了就锁不上,而锁上了又轻易打不开,所以我得把很多课余时间用在开锁和关锁上。每次妈都怜惜地看着我急出一头汗,却从不开口叫我别锁,妈一定懂得人不可以没有秘密。
妈也有个私人的箱子,那箱子总像保险箱似的锁得紧紧的,有时她会面带笑容地整理那里的爱物,一样一样地拿起又放下。我记得那里也都是些杂物,像一把银子打的圆头餐刀,几块未开封的檀香皂,或是些月牙边的手绣手绢,总之,只是些女人用的东西,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神秘可言。唯一值得打个问号的是一个小纸盒,手掌大小,外面端端正正地扎着蝴蝶结,妈从不打开它。每当我指着它东问西问时,妈总是笑而不答,定定地看住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失败的密探,脸都红了。
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妈交给我钥匙,我一眼就看见那系着我无数好奇的小盒子,我拿起它摇摇,里面扑扑响。我终于没有打开它,因为别人的秘密带着一种庄严和威慑力,我只隐隐约约害怕自己成为一个偷偷摸摸的人。
又隔了好久,我的小箱子彻底坏了,我只得这儿藏一点那儿放一点我的零碎的爱物,后来,妈决定把她的箱子腾给我。交接时,她没拿走那个神秘的小盒子,只说寄存在我这儿。
那个盒子一放多年,无数次我都想用一件爱物向母亲交换,偶然也想偷偷打开看,可是总想到即使我打开了它,也不会知道那纪念物背后的一串难忘的故事。离开这些活生生的故事,任何东西都只是一件东西而已。
许多年后,我离开娘家建立了自己的小巢,那箱子也就完壁归赵了,包括那个日深月久的小盒子。妈又开始锁上箱子,因此关于小盒子里的爱物仍是个谜。我很高兴母亲有只属于自己的宝物,也庆幸自己没有辜负她的信任,这些都比查明那盒子的秘密永恒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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