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采访某女星，在她的工作室。

一路寻访过去，我迟到了五分钟，但是她还是没到，和她的工作人员聊了会儿天，等到她进来。

穿着红色的宽边吊带，黑色五分裤，红色平底船鞋，没有大太阳镜，没有上一点妆，头发松松地束着。点头笑笑，然后坐在我对面。大概是头发让她觉得不舒服了，散开来，甩了甩，一边说话又一边把头发再次束起。

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动作。

她马上四十了。

我用过一句放在政治场上的话来形容我们这行工作“要做忠臣，就要比奸臣更奸”。做这些访问一样，作为记者来说，你能通过很多途径知道他们的很多事情，其实采访多了，猜也能猜到八九。但我始终认为，我采访的明星也好，财经界人也罢，或者文化界的人，我都尽量不去踩他的痛脚——除非我肯定他的状态是愿意说的。

而显然，她是属于不愿提及年龄问题的一类。

她跟我强调，不要用男人女人的概念来限定一个人；对我扔出的一切与年龄相关，或者与女星四十危机有关的问题（事实上，我根本没直接提出这样的问题，只是部分问题涉及），都尽量绕开。这样的访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双方都已经觉得没有太多意思。

不是因为她不愿回答我的问题让我觉得乏味，而是她过分的敏感让我觉得太过紧张。

我停下笔来，想和她放松一下，进行了一段旁白——在她说，她认为自己从未进入过娱乐“圈”，不是圈中人，也不沾染任何问题后。我说：“对于娱乐圈，在我的眼中，就是一个在灯光下的职业群体。在我做明星访问前，我也设想过这个圈子如何如何，其实……和我想象中大不相同。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东西比圈外更真实，人也是。”

她沉默了会儿，继续绕开。

看着她，慢慢，我也走神了。这个女人，漂亮，到现在也是，她确实不像40岁的人，不论皮肤还是体型；聪明，她的聪明是让人一眼能看见的，可是，她确实谈不上有大智慧的人，她缺少了智慧女人的“张弛有度”；她对自己定位清晰，身上具有这个年龄的成熟、独立女性独有的淡定和从容。

或许是角色问题，明星和记者，本来就是微妙的关系，她犯不着对我过于坦诚，但是，就现在我所见到的这一切，如果映射到自己身上，让我觉得有恐慌感——如果她真的淡定从容如她所说，嗯，我跟她说过一段话：“优秀的女人到了一定年龄，会有一个问题，你看得太多，不论真假，你都会觉得自己足够淡定。可是足够淡定的另一面，是你再也很难去真的投入去爱。”

“爱有其他的表达方式吧。”她说。

“是有，有大爱，夫妻间的相濡以沫，有情人的惺惺相惜，但我们都知道，那是无奈下的选择。”

在合上采访本的时候，我的潜台词却是——我不希望自己四十岁的时候，也变成一只刺猬。哪怕我还有美貌，有金钱，有聚光，有所谓的平和心态，但我更想自己能真的足够坦然去接受这个社会，而不是用外物当成那片以为可以让自己隐身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