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西江。在结束了百天旅行后，窝在贵州家里的我魂不守舍，脚步又开始挪动了，目的地，竟然又是西江。
    这个让我流连了最长时间的寨子，让我上了车又返回的寨子，竟然还成了我结束旅行后再回首的寨子。

 

    西江很小，下车踏进镇子的时候，很多人跟我打招呼，笑着问：“你还没走啊？”或者：“又来了？”他们并不诧异，倒是我觉得奇怪。上次过来也没怎么和别人说话，游客也是不少的，怎么就记得我了？
    下午，突然倾盆大雨。赶集的人来不及散开，大家索性抱着篮子筐子，蹲在屋檐下聊天，以至剃头的生意在那一个小时里非常好，一个人剃头，可以围上四五个人观望、点评，然后下一个再来……
    而我蹲在他们的对面，看着雨水砸在青石板上，掷地有声。水珠很大，一到地上就碎了，欢快地四溅。
    一会，旁边来了一个苗族妇女，盘着头发，戴着一朵黄色的花。她冲我笑笑，放下篮子。其实她是从不远处挪动过来的，似乎是很想和我交谈。我们闲扯了一会，我发现这个苗族妇女还有点文化，她问我从什么地方来，我说我是贵州人，但从广州过来。妇女顿时激动起来，说5年前去了广州番禺打工，还在那里认识了她老公。
    对此，我觉得并不惊讶，不论是西江，还是贵州其它的少数民族寨子，很少有青壮年，他们大多到沿海或者大城市打工去了。但出于友好，我还是对她表示了亲热。
    苗族妇女却突然不言语了，看了看雨，对我说：“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到我们寨子里来，我们会给你们吃最好的肉，唱歌给你们听，给你们最好的被子盖，但是为什么我们去了广州，你们却把我们当奴隶对待？”
    她这一问，我倒汗颜了，一时语塞。妇女没有质问我的意思，她的表情仍然是质朴真诚的，就在我没回答上这个问题的几秒里，她仍然是用那浅色的大眼睛看着我，等待一个答案，或许在她靠近我的那一刻就在等待着时机询问，而我也不是第一个回答问题的人。
    我告诉她：“这就是经济规律，我在广州同样也是奴隶，但是我需要生存，你也是。”我很不满意我的回答，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赶快岔开了话题。苗族妇女对我的回答也不满意，但是没有追问下去。

    雨停，天空立刻晴朗起来，阳光照在洒满了水的石板上，明晃晃的。大家又从屋檐下出来，集市也热闹起来。
    这个时候距离今年的苗年还有二十天。据说苗年的时候，每家会出几块钱，然后整个寨子买一头猪，杀了，每家分上一块肉。家家户户把肉拿着，一起到河边上去弄熟了吃，非常热闹。
    我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但是可以想象那该是多么祥和热闹的场面。晚上，天空挂满了星星，这是我到西江这么多天，第一次看见满天星星。我站在桥上，听河水，看星星。两个英国人走过来，我们聊天，突然间我想到了今天苗族妇女对我的询问。我很白痴地也问了俩英国人：“如果我们去了英国，你们对我，也会像我对你们那么好吗？”英国人说：“至少我是会的。”
    我同样也没回应这句敷衍的话，没有追问下去。

 

    十点过，迎接苗年的村民在广场上练习舞蹈，其实就是吹着芦笙，围着图腾绕圈圈。我跟着他们绕，一圈一圈绕。芦笙声在整个寨子里盘旋，夜晚的西江安静得一塌糊涂，这也就让芦笙声显得更加悠扬空灵。何苦去追问什么呢，生活规律本身就是如此，不同的只在于选择和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