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指》(1)(原创纪实小说)
作者:法提麦·雅琦
我是一个急性子人,做事又容易虎头蛇尾。我曾写过两篇小说:《白狼侠女》和《罂粟花开》,但都没有结尾。不是我不想止笔,而是我常常易被新鲜东西吸引,顾了东,便把西丢了。本来,我正在集中精力琢磨我执笔的第一个剧本《生命之轻》,才写了几集,却不得不停下来,急于将另外一个故事告诉大家。
无论我写小说、写剧本,都是出于我这人心直口快,狗肚子里盛不下四两油,不捣鼓出来,总觉得像背了一个什么包袱。不过这次不一样,如果我不能将故事一口气讲完,我会首先把自己憋闷出毛病来的。因为给我讲这个故事的人就是一口气摸着泪讲完的,而且他还是一个大老爷们。
我也曾经是那个年龄过来的女孩子,这样的悲剧发生在今天,无论是社会还是那些花季少男少女的父母,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由于男女主人公仍然挣扎在爱与恨、生与死的残酷现实之中,我不得不也不能不将他们的真名实姓隐去。不为了别的,只是为了那些熟悉他们并为他们的命运忧心忡忡的朋友们心里不再流血。
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当时,导演李力安先生刚刚将新戏剧本从网上传给我,我刚看了一个开头,朋友王石柱打来电话,说他正在我家楼下,问方便不方便到我家小坐。王石柱是一名人像摄影师,以前曾经给我拍过照片。因为年龄相当,我们很快成为好朋友。后来听说他做了自由摄影人,跟随一名德国记者去了伊拉克进行战地采访,所以,我至少有好几年没见到他了。我因父亲患病刚刚出院,一般的朋友是不便接待的,可我却不能拒绝王石柱。
王石柱果然晒黑了,但他那一头浓发不见了。他说,这主要是出于战争环境下救急考虑。到这时我才知道他刚刚从伊拉克回来。我本想听一听他亲身经历的伊拉克战争到底是什么样子,不料,没谈上几句话,王石柱就急不可待地对我道:“我看了你的博客,知道你既写小说又写剧本,我有一个故事,你一定会感兴趣。”
王石柱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我不知说什么好。我只好谦让说,写博客纯属无聊,在博客上写小说编剧本更是因为无所事事。我签约了一家经纪公司,可自从拍完李力安导演的《铁观音传奇》后,经纪公司竟忙的顾不上我了,第一次合作,我也不便把关系搞僵,于是尽量往好处想。我这人你知道,闲不住,便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呗。我说上面这些,本来是想把话岔开,让他讲讲伊拉克的事,可王石柱话锋一转道:“这故事你感不感兴趣都得耐心听我讲完。你接触的编剧、导演和制片人多,如果能把我说的拍成电视剧,说不定会在社会上引起反响。”
我说,既然故事这么令你心神不安,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写出来。王石柱说:“我现在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研究天文上了,没心思去写。”我说,你怎么突然改行了呢?王石柱说:“我要是不改行,也就不会给你来讲故事了。”我说,既然如此,我只有洗耳恭听了。王石柱接过我沏好的茶,呷了一口,便滔滔不绝地叙述起来。为了尊重王石柱先生,雅琦在这里只把他讲的故事进行分段和断句,其它一字不改。
伊拉克的夜晚除了盟军的炮火与反政府武装零星的枪声外,还是比较宁静的。与我同行的那位德国记者是一位天文爱好者,他随身携带天文望远镜,每到晚上,便对着天空观察。我出于好奇,在他吸烟或喝水的时候,也对着镜头看两眼。这一看,把我带到了一个奇妙的梦幻世界。也许是伊拉克的夜清朗透空的缘故,总之,在天文望远镜里,你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天文景观。那位德国记者很高兴地向我传授了许多天文知识。他说,一个人一生绝对不能封闭在一个生活环境中,比如,太安逸了,就一定要到炮火中体味一下战争的残酷,这不仅能锤炼人的意志,更主要的是会加深对人性的人生的认识。他说他作为一名记者而喜爱天文,是梦想以后有机会去遨游太空。就算是这个愿望一生实现不了,至少可以通过天文望远镜看到地球之外还有许多五光十色奇异景观存在,那也是一种享受。在德国记者感染下,我也与天文逐渐结缘,当然,主要是猎奇。
回到祖国,我便花血本买了一架高倍天文望远镜。架在我租住房屋的阳台上,每到晚上,我便把镜头对准黑夜,梦想发现一片属于我自己的星空。我的理想不过是梦想,但在我的天文望远镜里,却出现了我不曾想到的景观。虽然是无意的,但却是我要给你讲的故事的开始。
我租住的楼层在二十八层,是顶层。在我租住的楼房对面,相隔五十米也有一幢楼,大约比我住的楼房低一层。可就在那幢楼的最顶层,有一个对着我的阳台的房间里,有一盏灯常常整夜亮着。这是一间悬挂着绿色窗帘的房间,从窗户估摸里面的空间,应该不是很大。因为我在观察天象时最希望周围没有一点灯光,所以,我几乎天天祈祷那个房间里面的主人早点关灯休息。可是,那盏亮着的灯好像有意与我作对,常常不能使我如愿。
一日,我索性将镜头对准那扇窗户搜索起来。就在绿色窗帘下透过很窄的缝隙,我的望远镜捕捉到一双纤细的让我全身发颤的手臂。这是一只右手,手里紧握钢笔,时而动作,时而停顿。就在停顿的瞬间,我发现这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很奇特的戒指。说它奇特,并不是这枚戒指有多么名贵,而是戒指上有一个十分清晰的字,一个“您”字。也不知是为什么,自从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几乎每天晚上,我的目标除了天空就是那扇窗户悬挂的绿色窗帘下的手臂。当然,最想看的是手臂上的那枚镶嵌着“您”字的戒指。不用说,那样纤细的手臂,她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少妇或少女。从手指白皙质地判断,是少女的成分比较大。这样一想,我的期望值开始大了起来。奢望某个夜晚那扇窗户上的窗帘突然拉开,我就可以通过我的天文望远镜清清楚楚不知不觉地微观观察女主人的本来面目了。那一定十分有趣。可是我的这个奢望一直未能实现,原因是不用说那扇窗户从来未打开过,就是那窗户上的绿色窗帘也从来没拉开过一个角。我的视野只能停留在窗帘下那条缝隙里的世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一天中午,我乘公共汽车从王府井到阜外西口。车上人很多,因为我等车时排在前面,上车后竟然有座位。车开动了,快到白塔寺时,为了下车方便,我提前站起来往车门口走。就在我刚刚移步时,我无意间发现,有一只手伸进了我前面一位顾客的兜里。我平生最恨三只手。一次,我到内蒙古包头市出差,在东河区车站被小偷得手,连回京的路费都没给我留下一文。就在她往外抽手的瞬间,我的手已经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知是她未能得手还是我的手令她放弃了猎物,总之,她从别人兜里抽出的手是空的。我不甘心她赖账,于是麻利地将她的手拉近。还是空的。蓦然,我的心跳加快,并很快放掉了那只我握住的手。
你一定猜到我看见了什么。一点不错。在那只纤细的右手无名指上,我看到了那枚我看过千百遍已经牢牢印在脑子里的戒指。这虽然是一枚一般商场都有买的普通玉石戒指,但那个“您”字,如果不是主人刻意要求,是不会轻易刻在玉石上的。当然令我联想的还有那只我十分熟悉的纤细的整个手臂。直到此时,我才想起看看她的脸。我说不清自己是懵懂了,还是震惊。这是一张十六七岁稚气未脱令人爱怜的少女的面庞。我敢说,我,至少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纯正的让人心动的容貌。两只眼睛像夜空中的两颗星星不停地忽闪,表情却像被惊吓着的山兔魂魄不定。乌黑的头发斜剪着刘海,不浓不淡的眉毛在左右抽动,高挺的鼻梁,红红的嘴唇似乎要合在一起呼吸才会使她喘过气来。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哀求。我放下了想再抓住她的手的念头,若无其事地向门口挤去。到了阜外西口,我在后门下了车。头也没回,直奔《解放军报》社大院,我的一位在军报军事部当编辑的朋友要找我畅谈一次伊拉克战争。就在我刚刚提步之时,我的衣襟被人拉了一下。我站住,回头。竟然是她。她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不知为什么突然问道:“你是住在梅园小区七号楼二十七层吗?”她吃惊,但拼命点头。“年轻轻的为什么做那种事?”我说。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我反倒不知所措:“你哭什么吗?”她又向我鞠了一躬,喃喃地道:“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说完,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我。我说:“算了,以后别再干那事了。我到报社去拜会朋友,真的没时间。你放心,我不会向别人说起的。”说完,我径直向军报大院走去。因为我知道她想对我说什么,无非是编造一套谎话,解释她为什偷窃等等,说白了就是为自己挽回面子。现在的孩子鬼着呢。
我与朋友整整谈了一个下午,走出军报大门已经是日落西山了。我正要招手打车,就在这时,感觉有人拽我衣角。一回头,还是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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