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些驼背,这个特征在以后的见面中印证了。而且这个驼背的印象一直成为我对他的标志性的记忆。后来我在想这是为什么呢,我的结论是,他从下车走来的瞬间开始就是一个强于我的面目出现的。他走来,点着烟,有着一部并不是出租车的车子,这在那时还是一个穷学生的我来讲,太过于强势了。尤其是以后我们的聊天,这对于我这样一个很敏感的人来说,似乎只有强化这一形象,心理上才具有一些优势,准确地说是一种勉强的平衡。
这么晚你去哪儿呢
不知道
那就跟我走吧
走就走呗,这句是我心里说的,因为我确实是没有地方可去了。
车进了通县城中心,应该是群众文化馆一层的一个房间,这就是他的办公室了,墙上挂着一张他穿着军大衣和陈铎老爷子的合影。我没有想到,很多年后,我也可以像这位前辈一样被人们包围合影,然后被挂在墙上或者发在网上了。
房间里的老板桌格外引人注目,老乔如鱼得水一般的坐在桌后,仿佛占据了有利地形,开始了我们的聊天。我一直确定他当时在对我真诚之外是有强烈地优越感的。他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傻瓜照相机,那时数码还不是很多,他说自己喜欢摄影,也曾经想考过广院,总之他希望我这个大学生把他引为同类。他说他会象记者一样把随时见到的有意思的事情拍下来。
老乔很健谈,他对通县的文化和历史更感兴趣。古塔和大运河让他滔滔不决。我真的喜欢听,因为通县离学校很近,实际上我真的知之不多。
他的精明是不言而喻的。年龄,经历,当下的处境,让我小男子汉的自尊有些受不了。后来,当我遇到一些学弟,学生对我不屑一顾的时候,我特别理解,我知道这是出于一种年轻男人独有的自尊使然。与嫉妒无关。
天明我走了,他说过我将来是能够成气候的,我不能确定,但我愿意真实地相信,但令人苦恼的是,我只有空怀一个小男人的梦想,而其他一无所有。所能做的就是空洞地“借您吉言”了。
总之,那个夜晚,他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和一个可以不停地抽他的硬盒儿希尔顿的机会,卑鄙地说,那烟是我第一次这么敞开了劲地抽,感觉不错。
再后来,有一次去找他,他已经换上了本田雅阁,那年头这是种新贵车,当车子停在学校门口时,一个中年男子来接我,自称是位大学老师,是乔总的经济顾问,我知道他发了。而且给予了我相当的礼遇。是不是也有一种炫耀呢,抑或是他的真诚被我不礼貌地揣测了。
到了,一大群他的朋友,呼朋引伴地进了一家酒楼开始吃起来,很丰盛,老乔做在主位。很显然,他有着绝对的话语权。用春风得意形容这时的他一点也不为过,他在搞房地产。
九五年的九月开学,我已经决定考研了。我又去通县了。找到了老乔,他在自己的项目中,的确是很大的一片小区,然后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很忙,我很犹豫,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克制了自尊张了嘴。
能借我一些钱吗
我想考研究生
我会还的
然后是我的静默。
他很忙,处理事务一般,拿了两千块钱,让我写了一个收据。他很忙。我出来了。
我用这钱报了考研补习班,买了学习材料,自己大吃了一顿,买了一双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军靴。开始了三年的考研之路。
九九年终于考上了。后来我出来了。我在想着他,坦率地说这两千块钱我是记得的。但是一直竟没有去通县亲自找找他。十年了,当上周收到老乔的电邮,他说在投资拍电视剧,从他的博客上可以看出他在做文化产业的事情。
他信中说,先给我短信,陌生电话他是不接的。我现在也是这样了。
这是一个鄙俗的衡量,没有他对我的帮助也许我现在不能这样的,但是这是一个事实。
我期待着和老乔见面。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