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随便说说（之九）

    交大一附院好像就没有门前冷落的时候，不管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都是人流熙攘、摩肩接踵的模样。门诊大楼和住院大楼的任何一个窗口都有人在排队……我也是刚刚排完队给医疗卡里打了几千大洋，把钱交给医院似乎还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一个人急匆匆与我对面走过，一边大声打着电话说人家能让你交钱就是好事，要多少就交多少……这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着急的慷慨的要把大把大把的钱硬塞给医院，似乎把钱一交病就能好了似的。

    我当然也不例外，交了钱，被几个窗口里的白大褂指拨来指拨去的穿梭于楼上楼下。我发现，窗口里年纪大的人态度普遍差劲，相反，那些刚从学校到医院来实习小女孩特热心认真。

    在CT室外指导患者做准备工作的那个小女孩面对不同病人一遍一遍重复着注意事项，甚至被一个粗暴的病人气的哭了鼻子，仍旧擦了眼泪带笑工作。

    再进入CT室之前，要在胳膊上留置注射针。我晕针，粗大的针头插入我手臂的血管之前，我紧张的要命。医生故意和我说着话分散我的注意力，我紧闭着眼睛，头靠在窗口边…那一瞬间，好像特别漫长、难捱、痛苦………

    应该有上百人和我一样，手臂上插着留置针在等候叫号。我几乎整整等了近两个小时。所有的人就像等着进屠宰场的鸡或者猪，有的人紧张的到处走来走去，有的人面无表情的闭目养神，还有的人一副悲戚面容，生离死别一般……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手臂上竟然有三个留置针，浑浊的老眼无神而干枯。有一个九岁的孩子，居然也躺在病床上等待进入那扇厚厚的隔离门，我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忧戚的眼神。

    终于等到叫75号，我就是那个75号！

    我走进去，有一种大义凛然上老虎凳的悲壮感。其实，我内心惶恐而不知所措，原本还想着进去后要换查一下里面的状况的，结果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是那个年轻的戴眼镜的男医生扶着我让我躺到有点类似半个太空舱一样的罩子里面，他们把我的两只手拉倒头顶，固定成一个投降的姿势，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我的身体在那个罩子里进进出出，眼前忽明忽暗，偶尔暂停一会，我看到眼前半尺宽的透明罩子里飞快运动的星星点点闪烁，有点像晴朗的夏夜的星空……

    突然间，左手臂有点刺疼，一股热流涌进我的身体，我有点小凌乱，恍惚里，心脏似乎被这股热流包裹起来，越来越热，好像快要燃烧……

    就在我惶恐迷离的瞬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医生轻轻说，做完了，你可以下来了……

    我有一种从战场上溃退般的虚脱感。

    第二天下午，忐忑了24小时的心在看到影像结果并无大碍的一行字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万幸！

    出得医院大门，连日雾霾的西安似乎也慢慢清朗了起来。

    能健康的活着，真好！

    我以前根本不知道在医院看病都有哪些流程，因为很少进医院，一进医院，闻到那种来苏水的味道就非常紧张、不知所措。

    现在似乎在医院办事我也能游刃有余了，这真令人有点无奈和好笑。

    正如在殡仪馆每参加一次别人的葬礼总要肃穆冷静几日、对生命有点彻悟一样，每次在医院看到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们，绝望的眼神、无力的举止、认命的悲哀……我都有些难以说出来的同情、悲凉和兔死狐悲感觉。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命如戏，逝者如斯夫，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可见今时月啊………

    那次从医院下楼来，背角出一个楼门口，两个护工推着一副担架从我身边走过，上面躺着一个壮汉，头、肩膀和双脚几乎都裸露在被单外面。大冬天的，这样对待病人，我有些生气地看着两个满不在乎的护工……就在从在我身边过去的一瞬间，我猛然明白过来，这是一具尸体！正在推向医院冰冷的的太平间……

    生与死，其实就是这一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