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昆明的深夜，金马碧鸡坊，五个饥饿的女大学生
(2012-03-12 23: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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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的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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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朋友张先生把行李安顿在酒店，简单洗漱，询问过酒店服务员和几个路人，弄清楚大概的东西南北之后，就坐上公交车前往据说是昆明最繁华最具代表性的金马碧鸡坊街区。
之所以选择乘坐公交车，是因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只有在公交车上，你才能够感受到当地最平常最自然最不雕饰的语言、风俗和人情，这是我和张先生共同的结论。
可是公交车左转右拐，很快就把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方向感弄糊涂了，全国很多城市，好像也只有北京和西安这两座有着悠久文化历史的古城还保留着古代皇城整齐划一的东西南北格局。其他城市往往需要人通过太阳、指示牌和询问路人不时地调整经常变换的方向感。
金马碧鸡坊确实是一个繁华热闹所在，一个城市总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经济、传统、风俗等被浓缩在某些特色商业街上。比如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或者西安的回民街等。
金马碧鸡坊似乎也是昆明这座城市的一个小缩影。
该坊建于明宣德年间，距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繁华悠久，民族特色突出，是昆明的象征。
东坊紧临金马山而名金马坊，西坊依靠碧鸡山而名碧鸡坊，与北边的忠爱坊成“品字三坊”。三坊极具昆明民俗特色，雕梁画栋，精美绝伦。据说夕阳西下之时，还会呈现“金碧交辉”的胜景。
现在这里的大型商场、商业步行街、特色小吃店、酒吧酒店等等应有尽有，人气很旺。尤其到了晚上，街头游人熙熙攘攘，一派盛世繁荣景象。
我们大概在晚上八点多到达这里，随着人流在金马坊和碧鸡坊到处闲逛，感受着昆明这个春城最朴素的气息。
步行街干净而灯火辉煌，很多人带着孩子在悠闲地散步，尤其是女孩子们穿梭于时尚店铺，或者小吃店，开心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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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销咖啡的小女孩姓彭，是个地地道道的纳西族人，老家在香格里拉。
我问香格里拉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她说也可以这么说，现在有很多种翻译，伊甸园、理想国、世外桃源、心中的日月等都是，反正就是要表达一个纯净、自然、理想的境界。
彭姑娘说起她的家乡满是自豪，一脸开心的笑容，还让我们看她手机里保存的很多家乡旖旎的风光照片。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夜里快十一点半了，虽然我们还是兴致勃勃，但考虑到明天六点半就要起床的行程，只能赶紧回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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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马坊广场，就在我们两个人提着一大堆买来的东西东张西望寻找回程车线路的时候，身旁突然有一个女孩子低声对着我说：“叔叔，能不能给我们买些面包，我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很饿......”
我惊讶地侧过头看，在我身后有五个年轻的女孩子，说话的那一个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有点结巴地疑惑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都背着一个小包，衣着朴素，在灯光的夜色里神情略显紧张而疲倦。
看见我问话，刚才那个说话的女孩子赶紧告诉我，说她们是从湖北来昆明找工作的女大学生，学的是服装设计，来了几天却没找到工作，所带的钱花得也快完了，家里寄来的钱明天才能到，今天已经有点弹尽粮绝，希望我能给她们买点面包充饥。
街头的霓虹灯金碧辉煌，在这光鲜灿烂的辉煌灯火之下，我突然间遇到了这样一件令人惊诧莫名的事情。这下反倒轮到我紧张了，我狐疑地看着她们，一时间还无法反应过来。
那个女大学生接着说：“叔叔，你看,这是我们的火车票，嗯，还有身份证......”，她一脸诚恳地看着我。其余那四个女学生围拢在我身边，有的也急忙掏火车票或者身份证递给我，说请我相信她们不是骗子，是确实遇到麻烦了......
我接过一张身份证，其实，现在我也没想起来上面的信息，可能我那时候根本就没仔细看。我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着，思考着，判断着，显然，我一时难以决断眼前这件事情的真伪。
毕竟，现在的社会上用这种方式骗钱的人太多了，我遇到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不能不时刻提醒自己，千万别把自己的善心被某些好吃懒做的人所利用，以至于自己过后变成被那些人嘲笑的傻瓜和笨蛋。
可是，眼前这五个女大学生---姑且就称之为女大学生吧---怎么看却都不象是骗钱财的。她们陪着小心，谨慎地看着我，眼神似乎透着委屈，还有无助的哀伤。她们还很有礼貌，言谈举止也不象那些江湖小混混。
最重要的是她们并没有向我索要钱财，而仅仅只是让我给她们买一些充饥的面包。对于现在生活优裕的女大学生来说，谁还吃这些最简单最无味的面包呢？
我的善良的同情心油然而生。
我有一个最大的弱点（这话是别人说的，其实我顽固的认为这是我永远也无法摈弃的优点）就是心太软，我无法拒绝任何恳求和眼泪，我不忍看见任何求助的眼神。我总觉得举手之劳的善举如果不去做，简直就是对灵魂的亵渎。
这五个大学生的每个人的长相现在我根本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个人脸上有一些细小的青春痘，另一个就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那个梳着蓬松的马尾辫的女孩子，清秀的面容，一脸的憔悴。
我可爱的儿子樵也比她们小不了几岁，此刻樵可能正在温暖的房间、明亮的灯光下看书学习呢，旁边还应该放着一杯热水或者热咖啡，他在辛苦而幸福地进行着高考的冲刺。
可是，眼前这几个女孩子却似乎正流落在昆明的街头。昆明的夜色很美，但对于这几个异乡的饥饿的女孩子来说，美景与风光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街头不远处蛋糕店飘来诱人的甜香，不远处那个有名的云南过桥米线店门头的霓虹灯闪烁着......可是这些对于这几个女孩子来说显得是那么遥远，虽然她们很饿，也只能远远的看看。
我想起那个在寒冬的街头划着一根又一根火柴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同样是热闹的街头，却没有任何人看见小女孩蜷缩的小身体，除了无所不知的上帝。可是在小女孩冻饿而死之前, 那个上帝最后什么也没做。
我甚至有些伤感起来。我觉得这似乎是上帝的安排。在这样陌生的街头，这几个陌生的女孩子遇到了我，怯生生地向我求助。
仅仅就几个充饥的面包，这样的要求一点也不高。
我问为什么学校和家里让你们这样毫无准备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
她们的话慢慢多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子，没想到适合她们特长的工作这么难找，现在就准备等家里寄钱来后回家去呢......
我把手里提的纸袋子交给同行的张先生，说让他在这稍等一会儿，我带这几个孩子去买些吃的东西就回来。张先生是一个谨慎而小心的人，他惊异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我现在几乎完全解除了戒备心，让几个女孩子跟我到不远处的一家德克士快餐店去。
二楼，我让她们其中的四个人先找地方坐下，让那个脸上有青春痘的女学生跟着我去点餐。
就在我刚一转身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学生小声说：“叔叔，不要给我冷饮，我想喝点热的......”。
这个细节更让我坚信这几个女孩子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只有很久没有吃饭喝水的人才会非常想喝一点热水之类的东西。
就在我点完几份套餐，张先生给我来电话了，他急切地问我没事吧，说他正和当地的几个巡警在一起，提醒我小心不要中了圈套，让我赶紧过去。
我心里一急，他正和警察在一起？难道警察告诉他这可能是骗人的圈套？我觉得脸上发烧，心里不免又热又躁起来。
我皱着眉头，严肃地对那个陪在我身边等着取餐的女孩子说：“你们这个年纪不应该有其他任何让人看不起的想法......如果你们说的话不是真的，我还是决定给你们买这些吃的，但是你们一定要好好想想自己的行为......”。
女孩子着急地申辩：“叔叔，我们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这样，我们现在连晚上住在哪儿都不知道呢......我们真的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们也很后悔冒冒失失地来这里......”。
可能因为着急，女孩子说话有点结结巴巴，有些语无伦次，脸涨得有点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电话又响了，张先生更加急切地让我赶紧过去，说安全第一,甚至都有点生硬的下命令的口气了，以往他从不这样子说话。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除了几个吃饭的顾客，再也没有任何行为可疑的人，那四个女孩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张桌前，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本来我还打算趁她们吃饭的时候好好和她们谈谈，还想和她们的父母或者老师通电话，验证一下真伪，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张先生那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简单告诉那个女孩，让她等着端食物，就急急忙忙下楼,匆忙之中我走错了楼梯，那个女孩还喊了一声:“叔叔，走错了，楼梯在这边。”
我赶到张先生旁边的时候，他正和几个当地人在一起说话，看见我,赶紧过来说，吓坏他了，还以为我被绑架了。我轻描淡写地说没事，问他匆忙喊我回来是怎么回事？
他说问过几个当地保安，觉得可能是个圈套，人生地不熟的，怕我出事，就一个劲打电话让我回来。
我有点气恼，说我还以为是警察呢，本来我还想好好查查那几个女学生到底是不是骗子呢。
张先生却是死活也不让我再过去了，警告我说在外地，还是要小心一点好，要我立刻随他回酒店。
我心烦意乱地看看时间，已经快深夜零点了，公交车应该是没了。在公交站牌下，还有一个清秀的女孩子也在一脸焦急的看着昏暗路灯下的站牌，她问我这趟车是不是没有末班车了，她要去的地方就在我们所住酒店的前两站。
张先生在不远处好不容易挡住了一辆出租车，喊着向我招手，我犹豫地问那个女孩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乘车走，她稍稍迟疑一下就随我上了车。
我在副驾驶位子坐着，张先生和那个陌生女孩子坐在后座。我听见张先生和那个女孩子的对话，她是在金马碧鸡坊打工做促销的，今天有点小意外，收工太晚，误了公交车。
车到了女孩子所居住的地方，女孩子要给钱，我们笑笑挥挥手，让她以后不要这么晚下班了，没有公交车，出租车又太贵，深夜在街上晃悠，多危险。
“谢谢叔叔，再见”，女孩子很有礼貌的与我们道别。司机很奇怪的问我们是否认识，我简单地说，那是我们一个熟人的孩子，刚才碰巧遇见了。
回到酒店，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一直是那五个女大学生单薄的身影和求助的眼神，这让我很是有些懊丧和失落。
第二天，张先生也有点反省地告诉说，他看到那些女孩子和我说话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还用手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这个细节更是让我难过，我沉默不语。
随后的几天，这种歉疚的情绪一直让我纠结不已，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我在假设，我假设这些女孩子是果真遇到了困难，她们满心期待我能给她们一点小小的帮助，可是，我却是在充满怀疑中仅仅给她们买了一点吃的，估计还不能吃饱。
而更重要的是，我后来明明知道了她们晚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住宿点，我却没能给她们足够的帮助，黑漆漆冷冰冰的深夜里，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街头，五个茫无目的流浪的女孩子，她们怎么安全的度过？她们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我的孩子在外面遇到这样的情况呢？何况，还是几个未能在社会上立足的女孩子，在现在这个社会上，多不安全，多危险。
我不安，我内疚，我后悔不迭，我不能原谅我疑神疑鬼的冷漠，我就算是上了一次当，又能怎么样？
我想，也许，这可能是几个女大学生荒诞的行为艺术，体验生活，这样至少不存在深夜流落街头的风险......
我这样安慰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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