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美梦记

    这是那么真切的一个梦，梦里面的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

似乎在参加一个什么会议，我去的很早，简陋的会场，有点像七十年代我隐隐约约记忆里农村生产队冬天开会的那种地方。一间宽敞的大房间，没有顶棚，中间有很旺的炉火，上面放着一个铁皮卷的大茶壶，咝咝地冒着热气。

哦，还有黑漆斑驳的两扇古旧笨重的大木门，门里侧靠近炉子的那一边随便摆着几条沉甸甸的长条木凳，木头本来的颜色与纹路都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了，显得厚重而结实。

有意思的是，这间大房间的另一侧还拴着几匹马或是几头骡子，低头在马槽里嚼着草料，偶尔还喷着响鼻，甩甩尾巴，好像很是快活。

这种情景只有那些有着六、七十年代农村记忆的人能觉得熟悉。

会议的主持人应该是铁凝，没错儿，就是现在的中国作家协会的掌门人铁凝。她优雅而干练的招呼着来客，沏茶倒水，就像那个时代农村妇女队长的样子，一脸农村大嫂式的宽厚的笑容。

我坐在其中一条长凳上，和对面坐着的一个黑瘦的高个老头聊得正欢。这个老头穿着黑色的老棉袄，好像几年都没洗过了一样发着暗暗的亮光，老棉裤肥厚的裤腰折了两褶，用一根灰布腰带扎在腰间，袖着手，叼着长长的旱烟袋，一脸沧桑又智慧的皱纹。

这个老头就是写出了{“白鹿原”的那个陈忠实。

我的脸庞因为激动和炉火的温暖可能有点红扑扑的，我敬仰地聆听着他对我滔滔不绝的高谈阔论……期间，他似乎还说我抽不惯旱烟而从口袋里磨出了一根皱巴巴的纸烟递给我。我忙伸出双手说谢谢，我不抽烟，那根纸烟却神差鬼使的掉在了地上。我忙捡拾起来，说陈先生，虽然我不抽烟，但是您给的香烟我一定要留着。就虔诚地把那根烟轻轻插在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我穿的好像是一件四个兜的毛蓝色中山装。

铁凝女士似乎对我们两个旁若无人而热烈的交谈有点不悦，提着茶壶过来添茶，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茶太浓，我呷了一口，一口的苦涩。茶叶子似乎也是那种一毛钱买一木锨的那种便宜货，一喝满嘴的茶叶沫子。我趁人不注意，把一嘴的茶沫子吐在了脚下。

我和陈忠实具体的谈话内容好像很杂很多，话题不断，记得他反复告诫我作为文人一定要耐得住寂寞，还举例说贾平凹写的什么作品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写了六年，数易其稿……

我点头如鸡啄米，连说我之所以没出息重要原因就在这里，我放不下尘世里凡俗的热闹和享受，难以坚持清贫与淡定，所以只配这样庸碌无为地活在食物链的下层……

陈忠实皱着眉头，一脸的语重心长和哀其不争。

我好像后来还看到了那个写“最后一个匈奴”的高建群，他来得有点晚了，黑红的脸庞，微胖的身躯，被一帮崇拜者们簇拥着合影拍照，他不得不一直保持着略现僵硬的微小。

还有那个诗人伊沙也在座，不算老却斑白了头发。我确实很不喜欢他的诗，就没理睬他。

华商报的编辑杨莹也来了，正和铁凝拉着手唠叨，她们俩一脸的兴奋，女人遇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奇怪的话题。我诧异的是听见她们之间谈论的并不是风花雪月的文学艺术，而是柴米油盐、衣着打扮和家长里短的女人之间那些啰里啰唆的话…….

这有点像“华商报”举办过的一届中秋诗会的场景，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在台上朗诵自己的诗作，显得有点乱哄哄的。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彩色的鱼，游走在清澈温暖的湖水里，湖底的水草油柚地飘摇着，四周穿梭着各种各样的鱼儿……

突然，马厩里一匹马抬起前蹄长嘶一声，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黑暗而寂静，空调运转的声音轻微的响着，我裸露在外的双臂有点凉冰冰的。我裹紧了被子，闭上眼，可是，我再也进不去刚才那个梦境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