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我可能又上了一次当

    话虽然是这么说得很婉转，可实际上我还是能肯定自己确实是上当了，只不过这个当却是我愿意上的，虽然隐含着一丝无奈的苦涩。

圣诞节的那一天傍晚，我匆匆忙忙地赶着回家，从西安火车站的西边经过。旁边幽深的护城河里结着一层薄冰，两岸略有点枯萎的植物在微微的寒风中瑟瑟着，无精打采的。

快下午五点半了，天色已经渐渐黑暗了下来，四周雾蒙蒙的，北方的冬天总是黑得早些。这几天太冷了，零下五、六度的样子，行人都裹紧了衣裳不说话，低着头行色匆匆的。

不远处的火车站广场却永远是熙熙攘攘的，都是准备过年回家的情绪亢奋的人群，大包小包的。

人行道上有几处摆地摊卖藏药和管制刀具的，那几个藏人厚厚的藏袍，黝黑的脸庞，一个很秀气的藏族小姑娘站在那些冰冷的刀具后面，倒是一脸兴奋而好奇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经过的一刹那，我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蹲在地摊旁边那个乞讨的小女孩，灰白色的短上衣，冻得略微发红的鼻子……我已经走过去十几米远了，又停下来回头去看，她是那样小小的缩成一团在路边，一直低垂着头，额前一缕头发被风吹得飘散开来，不断经过的行人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稍稍的踌躇和犹豫之后，我还是走向了她---我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无动于衷地走开。我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个美丽忧伤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也是发生在寒冷又温暖的圣诞节的凄凉故事。

当然，现实中没有童话，这个小女孩并不卖火柴，她甚至没有一根火柴的火苗来取暖。寒冷使她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面前的地砖上用白粉笔写着两行有点病句的话：没有25元钱去天水，请好心人帮我两元钱！

看到有人停步，她就怯怯地抬起头来看，这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或者更小一点的女孩，看不到她这个年龄的青春靓丽与活泼。她苍白着脸色，疲倦而无助的眼神，手里捏着两张一元的纸币。似乎冻得有点僵了，微微晃动了一下身子就又低下了头。

我穿着长风衣，不方便蹲下去，就说：“你能不能站起来和我说话？”她顺从地站了起来，低垂着眼帘，由于寒冷而吸了一下鼻子，仍然一声不吭。

这么大的女孩子正是任性、撒娇、快乐得大喊大叫的年纪，而眼前这个小女孩显然已经蹲在这里很久了。我的心有点微微地疼。

简单地询问过后，我知道了她在这里乞讨的原因。她说，她来自云南的一个少数民族地区，刚考完试就离家出走了，要到甘肃的天水去找朋友，但是还没有筹到去那里的25元钱路费。她已经在外流浪很久了，如果讨到了钱就住小旅馆，没钱的话就在网吧混一晚。

她的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

我很怀疑她说的情况的真实性，毕竟以这样的借口骗钱的事情太多了。就问为什么不去找警察或者到火车站寻求帮助呢？她说警察也不管，只是让她去救助站，而她又不愿去那里，只是想讨到足够的车票钱后就离开西安去天水。

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流落在外，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很是费劲地给她解释这些道理，劝她最好还是寻求政府相关部门的帮助，然后回家，不要这样一个人在外流浪，否则后果难以预料。她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说她绝对不会回家，问其详细原因，就紧闭着嘴不再说话了。

我明白，我没有能力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证实她的身份并给她需要的帮助。没办法，我只能告诉她，如果她能证明她说的都是真实的，我立刻就会帮助她买车票，再资助她足够在路上的费用。

小女孩在衣袋里掏来掏去，又在她挎着的那个破旧的小布包翻看，最后只给我拿出来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网吧的上网卡，解释说银行卡里已经没有钱了，这个网卡就是晚上在网吧里休息时候用的。

我耐心地又说，如果能给我看看她的身份证、学生证，或者给我她家的、她天水朋友的电话，等我核实之后，我也可以同样帮助她。

可是，她什么都拿不出来。对此，她是这样解释的：身份证丢了，她家里人是少数民族，他们说话我会听不懂，天水朋友的电话呢，停机了，也无法联系。

实际上这个时候我已经有点丧气了，十有八九我又是遇上了一个装可怜骗钱的小孩子，我已经上过几次类似的当了，尤其是有一次被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玩得团团转（在我前面的“是谁让我们的心肠变得冰冷而生硬？”一文中有些简单说明）更是让我颜面尽失，非常恼火。

走开吧，就像那些熟视无睹的路人？我却真的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就算是骗钱吧，用这种方式，在冬季寒风中瑟瑟发抖，这个小女孩依旧让我同情和怜悯。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非常诚恳地对她说：“如果你说的都是假的，我劝你不要这样做了，这么冷的天，在这儿多受罪。如果你被人控制，比如在这周围还有人在暗中盯着你，你完全可以报警，或者悄悄地告诉我，我替你去报警也行，这是你唯一正确的解决方式……”

对我苦口婆心的劝告，小女孩只是躲避着我的眼睛，抿着嘴，始终一言不发。

夜幕慢慢降临了，越发显得寒气袭人，我冷得有点颤栗。远处高大厚重的城墙上灯火阑珊，旁边那几个藏人也在收拾着小摊，夜空中偶尔传来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在寒冷的冬夜显得有点凄厉而忧伤。

圣诞夜，我也该回家了，我想家里可口的食物和温暖的感觉。

我叹息一声，掏出钱夹，递给小女孩10块钱，她伸手轻轻地接过去，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还是没看我。

我转身就走，一直没有再回头。

我的直觉告诉我可能又上了一次类似的当，可是，我好像又愿意上这样的当，我实在无法漠视那个在寒风中蹲在路边的小女孩的存在，何况还是在这温暖、祥和的圣诞夜里！

至于我为什么还要给她一点施舍，那当然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得到片刻的宁静，因为，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那个小女孩说的话是真实的呢？我不是罪过就大了？至少，十块钱可以让她能有一顿热气腾腾的饱饭吃。

想到这，我甚至有些懊恼起来，我的提包里还有刚买的一小瓶热水，我当时是应该连这瓶热水一起给她的……

 2008年圣诞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