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善于”隐藏心事，从表情到语言都不会流露出我的心事。比如，我小时候最初真想向《党的女儿》里的女英雄学习，可是后来，我发现电影里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的是地主婆、资本家小姐或姨太太之类的女人，我又暗自将个人未来指向她们。我喜欢她们的打扮，尤其是当镜头里出现她们染成红色的手指甲，兰花指那么一翘，引得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当然，我知道，这是“不正确”或说是“不健康”的想法，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出口，任凭晚上睡觉时，十只有着红色手指甲的纤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指甲怎么会变红呢？应该是染了什么东西，但那东西没听说过，更没见过，它应该叫什么呀？我可不敢去问父母，生怕被揪住“学坏”的小辫子。

一个女友有一天神秘地告诉我，凤仙花花瓣加上明砚可以染红指甲，我感到非常惊诧。凤仙花在我老家一般人叫它“季季草”，也有人叫“指甲花”，古人称之为“金凤花”。几乎当时住平房的邻居们家家都有种，我见过的花色主要有粉、红、白，还有双色相间的，比如红白相间，花瓣飘逸得像蝴蝶的翅膀。因为弄到凤仙花很容易，家里也有明矾，我和女友便琢磨着将指甲染红。开始我没想那么多，说染就染。那天好像是我们暑假的一天，在她家院子里，我俩收集了一小堆红色凤仙花花瓣，放在空的雪花膏瓶子里，用筷子捣碎，然后将小粒粒状的明矾放入，拌匀。等到真往指甲上涂时，我聪明的女友又回到屋里取来纱布，先让我帮她抹一个指甲后就缠上一圈纱布。轮到我时，她的手已经无法为我缠纱布了，我只好平端着手不敢动，生怕把指甲上稀糊状的凤仙花弄掉。没多久，我反应过来：“要是让我爸看见那还得了？”我爸管孩子特别严厉，曾经把我二姐一件半袖衣服上的花边给扯掉了再让她穿，怕女孩子在打扮上用心过多而“学坏”。想到这里，我赶紧拼命地甩手，想把指甲上已干的凤仙花糊糊甩掉，又用水清洗。糟糕的是，我的指甲已经成了浅红色，要想不让我爸看出来似乎不可能了。我不顾女友的劝阻，让她拿来削铅笔的小刀，将指甲磨去一层，生生地把上面的浅红色给磨掉。我女友的父母不太管她这些闲事，她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将纱布拆除，伸着十指，晃着红色的指甲在伙伴中显摆了好几天。别的女伴和我一样，眼馋归眼馋，可没人敢去做。但是，女友的快乐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快乐：红指甲在当时是个禁忌，当禁忌被打破，并以漂亮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便营造出一种禁忌之愉。

后来，我知道，凤仙花自古就有用来染指甲的作用，看宋朝诗人杨万里的诗说：“细看金凤小花丛，费尽司花染作工，雪色白边袍色紫，更饶深浅日般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