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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漫忆:火钟

(2007-04-15 17: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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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

火钟

童年

惊悸

    直到今天,通镇的火钟声仍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它构成我对少年时代恐怖生活的一种回忆。 

    常常是在半夜里,我被那种令人惊悸的火钟声惊醒。

这时看到母亲披着衣服,正站在门口与邻居大声地议论着什么。街道上有急急的脚步声,远处传来嘈杂的喊声和女人尖锐的哭叫声。我将头伸出了窗子。远处,天空一片绯红,飞溅的火花不时带着一种啸叫,飞向更高的天空。那是烧红了的瓦片。于是,我听到了从天主堂传来的火钟声。那声音越过黑暗,一声一声地敲击在镇子的上空,恐惧,也像黑夜一样漫无边际地向人们挤压而来。我把头宿进了被窝。

其实我怕的不是火,而是那火钟声。火总是离我们很远,而火钟声却声声入耳。不知多少回了,我总是在睡梦中被它的声音惊醒。

我至今仍记得通镇历史上烧得最猛的一次大火。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人们早早地睡下。电影院里在放着一部很老的电影。风呼呼地叫着,夹杂着从电影里传来的“哒哒”的机枪声,让人感到越发的寒冷。这时,打火更的小友子从下街头一边敲着竹梆一边唱歌样地走过来:小心火烛!火烛要小心!水缸挑满!灶门口扫清……。每天晚上到了这个时间,小友子的梆声总是准时响起。这似乎让人知道,夜已经很深了,于是,喧闹了一天的街道渐渐地安静下来。偶或传来几声狗吠,这声音更让人感到一种久远的宁静。

父亲并没有睡觉,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为了赶制一张木桌而在忙碌着。此刻,屋子里堆满了刨花,杉木的幽香久久地回荡在我们的鼻息里。父亲忙完了一切,然后就坐在火桶的沿上一遍一遍地抽着黄烟,黑暗中,父亲烟袋上的火头一闪一闪的,映衬着父亲瘦削的脸以及下巴上一动一动的胡子。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气。我不顾父亲一再的警告,在另一间屋子里将煤油灯的灯头拧到马口以下,借助那一丝微弱的光亮在读鲁宾逊和星期五的故事。父亲走过来,夺过我的书,将它扔到窗户外面,然后叫骂着一口吹灭了煤油灯。我只得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从门口的石板路上捡回那本残破的书。但是我没有走向屋子,我揣着那本书,开始向街头走去。母亲跟出门来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给我回来?我本不想回答她,但我还是说,我去百顺子家还他的书去。

我漫无目标地在街头走着,游荡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我很想借助某一处灯光,继续走进那座绝无人烟的荒岛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鲁宾逊的故事如此执迷,这也许是源于我性格中原生的孤独。街道上一片漆黑,偶或从一扇窗户里透出一线昏黄的光亮,斜斜地投在石板路上。远处有狗在不紧不慢地吠着,紧接着一声鸟啼从头顶上掠过。一般说来,冬天是不会有鸟的,所以这不实的鸟叫声让我想到了暗夜中无家可归的鬼魂。我想起不久前一个老头自杀时的惨叫声。老头是用一把生锈的菜刀切开了自己的喉咙,但是在重要的一刻,他或许是犹豫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老头那喷着血浆的喉咙和他绝望痛苦地哀求着“好人,再补我一刀……”的惨景就清晰地映现在我的眼前。

但是我不想回家。

江面上的轮船闷闷地拉响一声汽笛,轮船上大副的喊话声很清晰地传到街道上。冬天的江水退到了江底,轮船一定很难停泊,所以大副的声音总是一声比一声高地喊叫着。我想起了哥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据说他和他初恋的姑娘同时被单位下放了,姑娘是太湖人,半个月前,哥哥送那个姑娘到太湖去了。他们绝望的爱情似乎注定未有终期,所以直到现在,我们无法得到关于哥哥的消息。不多久,从船上下来的人们大声地说着话向我走来,他们朝我看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总是盼望哥哥回来,如果哥哥回来了,父亲也许就不会总是板着一副冰冷的面孔,母亲也不会总是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了。然而下船的人中没有哥哥。

我走过豆腐坊的门口。那里面正亮着灯火,在蒸腾的热气中,豆腐坊里人影绰约。石磨悠悠地转动着,带出一股新鲜的豆浆气息。镇上有很多豆腐坊,这是镇上最大的一家豆腐坊。从这个豆腐坊里生产出来的茶干总是被从这里路过的船客一抢而空。但是我却对那种气味极其反感,原因是不久前我在治疗血吸虫时,医生让我服用一种难闻的麻油,每次服药,我都是用这种茶干过口,以致后来我一闻到那茶干的味道就会有一种恶心透顶的感觉。

我走过了去年发生大火的老桥口,走过那一处处依然散发着焦糊气味的瓦砾堆。一个女人站在那里一遍一遍地为他受惊吓的孩子喊魂。“狗子,不骇哟!狗子,回家哟!”这声音在深夜里的确有一种令人震慑的力量,它让人感觉灵魂的无所归处。

我想我应该回家了。

我很快地进入梦中。我的梦总是断断续续,或是水面上跳动的鱼浮,或是树枝上一只绿色的大鸟,有时竟然是一个傻笑的女人……。就在这时候,那令人心悸的火钟声骤然响起,我从梦中跳起来,于是就看到那半片被大火烧红了的天空。

第二天早上,我再次走过那片豆腐坊,那儿已经被一片烧焦的瓦砾所替代,瓦砾上正冒着烟气,有一股令人恶心的焦糊味代替了昨日新鲜的豆浆味。

母亲说,昨晚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四个时辰。火钟的绳索曾一度被人拉断,暂歇的火钟声让人们误以为火已经熄灭,但是,不到一刻钟,那钟声又响起来了,一直响到黎明。

去年我回通镇,还曾专门到老天主堂去了一次,我看到那只火钟依旧锈迹斑斑地挂在钟亭上,但邻居告诉我说,好几十年了,火钟从来没有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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