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烟(组诗)
(2013-09-14 11: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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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烟
它只是俗物 在不为人知的时刻
笔直的伸入虚无中
屋脊上有旧影像
灰瓦上有瓦莲花一直等在那里
远处的歌声里
伏着一头褪去狂吼的狮子
只有山峦消隐于内心的破碎
那话里有粗布生涯
白桦树下有静悄悄的遗物
风乍起 一些细小的物件落下来
一些细小的物件从此举目无亲
一阵烟的思量有多重?
仿佛一直有荒废的春天压在身上
但我只听见那轻叹深处的萧萧之音
只听见那乡野之地
有扑面而来的永别的声响
在广场上 它孤零零的身影让我想起
旷野里的一匹布 浮在风中
像某个物件 被遗忘在轻颤里
在人与人之间 隔着一场雪白的较量
一双手突然停止了堆砌
他们之间隔着初生般的明净
寒冷并不能代替什么
一些枯了的树枝在沉睡
鸟鸣声暗哑 似乎有挫折藏在里头
一阵北风吹过
无数凉透了的目光送走那寂寂无声的告白
它的额上聚满了痛苦的照耀
就要坍塌的内心装着麦穗一样的忧伤
同那些高大的事物在一起
隐忍的活着 而不发出声响……
整个冬天 一个雪人都在用它的消融
向世界索取着什么
在风雪中奔走的人
风雪落在额上 像鞭子抽打别人的身体
高楼林立 晨光中有觉醒的旧爱与新愁
这样的庄重如何才能挺住
现在 我要把自己当成一堆野火
在生活的史册上来来回回
是的 要么把这肉体献出去
要么去沉没的沙砾中找寻更深的沉没
日子的空旷处 总有动人的礼赞
而我更懂得艰难的另一种含义:一个
卑微的找寻者正奋力挣脱草芥般的命运
在风雪中奔走的人多么平静
我们之间隔着一场简陋的交谈
没有灯盏 也没有屋舍遮蔽什么
风雪落在额上
像一句催人泪下的肺腑之言
像一双长满老茧的手
在生活的疼痛处狠狠地抚摩
老屋
老屋已经不在了
只有半截土墙静默于时间的洪流里
屋里的过去已沉睡 旧历里有钟声
那窗口曾经有月光
那花枝上的夜晚简朴又深情
孤悬的枣树早就心死了
在落下的树影间
那穿薄衫的少年心里装满了野生的惆怅
多年前 我倾心于一座老屋的贫瘠和痛苦
它过于敦厚 而我不够圆滑
麦穗是我们共同的爱人
暮色下 父亲的背影与春天相互交融
父亲和春天的交谈里渐渐长出了青草和鸟鸣
时间多么神秘
它放弃了一切 又重新塑造了一切
半截土墙在红砖灰瓦间多么多余
它要昭示什么
门前的小路空旷 冰凉
如同深陷俗世的身体 带着某种细碎的伤
那小路上的人敞着怀
露出一个农民结实又广阔的胸襟
冬天
只有这样的寒凉才能将我惊醒
当风从另一个方向吹过来
我眼底的洪水便有了隔世般的苍凉
我的手停在生活里
在冬天的怀里 我有天生般的倔强与温良
我只爱你 我要写一封又寒又冷的情书
在结冰的河面上念:我知道你
在零下五度的悲伤里与世界为敌
这是多么奢侈的幸福
我时刻揪着一颗心 在每个晨昏不停地抒写
像一头疲倦又执着的母豹
所有的灯都亮了
那个和我一起寻找温暖的人还来不来呢
但愿 所有的冬天都让出一条路
我走着 像个思考着
像一片古老的雪花
石狮子
一头石狮子的冷 带着人间气息
直到路人再也不忍侧目
晨光微浮中 它是替罪的羔羊
当它重新被命名 被搬运至某个深处
它周身流淌着时代的鞭痕
这昂头不语的物件 话语间藏着无尽的深渊
矮房子被阴影罩着
旁边的灌木丛陷入了自欺欺人
这让我不断地忆起某个心凉的瞬间
那被沉默压垮的国度
除了爱恨 还有更辽远的东西
一整夜都有雪在下
雪中的万物都用一双受难的耳朵在倾听
狮子吼叫 风仍在编织着火焰
而薄雪盖住了道路
一只灰鸟在鸣叫 声音像一首似是而非的曲子
沉默
沉默是一根刺 在唇齿间静坐
有隐约的生活如同被大风吹过
现在 所有的话都成了空谷
远方有正在经受黑暗的孤独者
有叩门声 在那一瞬间响起
那多余的 被一盏落魄的灯紧紧捂着
只有草木承受着这长久的自虐般的狂喜
仿佛它们正经过一座花园
失眠的人还活着 但夜空闪耀的星星
已擦去了他们无言的诉说
有多少声音永远不能抵达
仿佛阵痛 停留在某个时刻
有些话一经说出便成了命运的遗骨
因为反复失去 一张纸成了稀薄的见证者
而一些人几乎不能把持了
他们狠狠地爱着沉默中涌出来的兽
冬青
伸展的如此缓慢 如一张深色信笺
在低低地压抑着
再婆娑一点 枝头就有寒冷的人在悄声哭泣
前世里 也是这样
一句话就是一根刺
一句话一经说出 树下就有生活被风干的痕迹
风雨陷在那里
高楼林立 灯火谦卑又温良
这么久了 屋檐下的雨滴一直在那儿
屋檐下 细瘦的日子像针
像枝头落下的疏影 悠长却无从捡拾
有薄雪经过 但愿有一首歌
从遥远的路上跋涉而来
有一阵清风在衣袖间鼓荡
而冬天的窗口 一直有一双未眠的眼
跟随一封浅浅的家书
把自己深情的送进那葱绿的字里行间
下雪了
天和地终于有了良心与良心的交集
寒凉是另一种解释
雪落下来 有一种忧伤被踩的咯吱作响
道路终于欲罢不能了
它们被突然而至的纯白紧紧地攥在手心
先是呼啸的北风
然后是白茫茫的拷问
难道是一阵心悸让整个世界静默不语
茫然四顾 整个冬天都在燃烧
每一片雪花里都奔跑着熟悉又陌生的身体
在雪的秘密里静坐 那倒在炉火旁的
灰烬教会了我:理解 爱和宽容
当薄雪上的人已被惊醒
露出百转千回的命运
一种更空旷更辽远的生涯滚滚而来
但转眼就被雪埋住了
只剩下腐朽的气息
黄昏
那拉长的身影 就要靠近夜色的昏茫
梧桐树沉默 没有风
也没有喧闹的人群来点燃树梢上的念想
街道渐渐空了 让人想起
一座城池 一个忧郁的眼神
河流的呜咽就要被星光掩映
被搁在荒凉里的人终于脱掉了悲伤
这安详的时刻 这白了少年头的时刻
巨大的安宁就要沉下来
缓慢地沉到风月凄迷的地方
路边有倒伏的秋草
风剥去了它们身上碧绿的时光
没有人能代替什么
一阵褪色的恍惚移过来
很快就掩盖了这一切
2013.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