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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是开放式的,廊前杏花开,老师弹琴,学生诵书,不相干的人还可驻足旁听,听着不顺耳了,揶揄几句也没关系,倘若讲得有一番道理,还能拽着圣人的尾巴,被收录到《论语》之类的典籍中呢。曲阜和雅典的课堂都没有围墙,孔子与柏拉图率领着一群志愿者作学生。老师散漫的言谈既是选修课,又是必修课。
泗洙书院的学生也是大杂烩,什么人的都有。颜回“贫居陋巷,箪食瓢饮”,是个穷苦人;子路先后做过两家贵族的家臣(宰);子贡则在曹、鲁之间做生意,而且富至千金,还当过鲁、卫的行政官员,是聘问各国、与诸侯分庭抗礼的重要人物。尽管弟子们贫富悬殊,还是要出些钱物供养孔子的,否则召一大群学生乱哄哄的,白吃白住不干活儿,书院早就关门歇业了。钱,是经济命脉,没有黄金白银做后盾,公益事业一天也干不下去。作为私立学校的校长,孔子深知其中的利害。
孔子说:“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悔焉。”什么意思呢?“只要人家能送我十条肉干儿做见面礼,我不会拒绝收留他做学生的。”朱熹又做了进一步的解释,说:“古者相见,必执贽以为礼。束脩,其至薄者。”
原来,几条肉干儿算不得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至薄者”,带一点儿这个,有聊胜于无吧。看来,泗洙书院的门槛并不高,学费近乎象征性的,简直就是一所平民学校!不幸的是,孔子被奉为万代师表,教师的厄运便开始了。孔子知道怎样委曲求全,创办私立学校,教书育人;后世腐儒却以为,圣人都属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们安贫乐道,只喜欢泡在书本里的穷光蛋。于是,纷纷和名利划清界限,做不共戴天状。
曲阜“衍圣公府”追赠的封号一口气都念不下来,但那是历代“衍圣公”的好处,同作古的孔子无关,与穷酸的儒生也无关。倒是附庸风雅的世道总能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说些“诗书传家久,耕读继世长”的废话。一旦富贵无望,灰溜溜的书生们只有逡巡在有财有势的大门口。孔子的格言救不了他们,文盲的叹息更无济于事,只有斯文地迈进朱门,接受那些并不斯文的现实。
贫困的教师阶层无法赢得充分的精神满足和起码的物质供给,但并不防碍内心的淡泊与清高。他们有意识地与世俗社会保持着距离,甚至采取回避、不合作的态度,个人的精神世界成为超越现实、自我安慰的灵丹妙药,这种职业心态被逐渐固定、并作为文化基因遗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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