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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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记忆之海中,很难再回想起童年的春节是如何度过的,即使让我记忆的触角像雷达般地进行精细的搜巡,亦是枉然的,这让我感到了奇怪,按理说童年的记忆是会让所有人刻骨铭心的,但这时的记忆却如迷茫般的雾幔,抑或蔚蓝色的海平面下潜藏的闪亮的珊瑚与贝类,深不可测。
几天前,我九十年代初最要好的朋友保田来访,他进了我的书房,忽见一张案前的照片,稍稍凝神地打量了一眼:是谁?
是你吗?他怀疑地问。
当然是我。我说。
他又认真地扫了一眼,不像,他说,摇了摇了头:一点也不像!
我听了有点伤心。为什么会不像?我自己觉得挺像。我说。可他还是在摇头,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我与保田自上世纪末他搬出中戏宿舍之后就失去了联系,那时的他坚决不配电话,不配BB机,甚至不配电视和所有与现代化有关的设备,深居简出,恪守着孤独和寂寞,除了演戏,日复一日地雕刻着他心爱的木雕,以及作画和看书,我与他相识于《菊豆》拍摄现场的一次探班,那是在安徽黟县的一个农村,从那时伊始,我们成为了朋友。我知道保田一般不屑于与人交流,他的孤僻与清高亦仿妨碍了他的交流,艺术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崇高而自洁的,或许亦因此,我们能成为朋友。我与他的友情会成为我以后的一篇文章,毕竟后来他的消失让我怅惘。我珍惜所有的曾有过的真挚的友情,那时我无法理解,一个曾经相濡以沫的朋友,为什么随着一次迁居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直到非典时期,我与艺谋在三亚聊剧本,突然接到他的问候电话,因为工作忙没能记下他的电话号码,我只是说,我过几天回北京你别忘了跟我联系,我没你的电话。可是他没再联系,又没了音讯,向别人打听亦无人知道,他总是这样孤寂地避开喧闹的人群。岁月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流逝着,再见时,我们居然相隔了十多年,跨了世纪了。
是的,保田将我的特写照送来时还颇为得意,他放大了十寸,细致地嵌进了镜框里。我以后如果办摄影展我要用这张,所以底片不给你了,他说。保田一直爱好摄影,所以他的摄影技术在我看来堪称一绝。
所以保田对我童年的照片不以为然。
可这张童年之照被我视为护身符。那时我才4岁,披挂着一袭海魂衫———那个年代时髦的服饰,在我童年的那个单调泛味的年代,这种打扮无疑是相当前卫和时尚的了。照片上的我,发出稚气、天真和腼腆的微笑,无意中泄露出了我的那两颗不堪入目的虎牙,目光中流露出的清纯让我不敢再去回望————因为如今的我,正在失去这份清纯,而我却想守护住它对我的凝视,让我时时能面对自己的内心,让我时刻知道我在人生这条路上正在走向何方。
他——我的童年照片——凝视着我,他成了我的另一个自我,一个关于我的自我参照和审视,或曰是我的一面镜像,这种感觉既让我温暖亦让我忧伤,因为我看到了我的“曾经”和我的“失去”,这不仅仅是事关岁月,亦事关人生的苍茫和无奈。
所以我将“他”恭恭敬敬地安放在我的案前,让“他”时时刻刻警示着我,让我时刻牢记我曾经有过的那双纯净的眼神,且凝视着我,使我的写作从那里出发,去叩问我茫茫的人生之旅————“他”是我的文学之魂。
也就是在这个大年三十,及我的大年初一,我避开了我的亲人,一个人独处寓所,去感受和回味从我记
忆诞生的那一刻起,我走过的人生之路。我不能说我无悔,但我敢说我无愧,因为我一如既往地坚守了理想和我的人格,而且我人生设计中的写作亦行走在路上———尽管我不知它能否发表,但起码是问心无愧了,我写出那个凝视着我的“童年”,以及这个在逐渐成长中的“童年”经历过的沧海桑田,直到现在我才确知,真正的文学其实真是面对自己人生的一个拷问和凝视,“他”让你无处躲藏。
孤独的夜晚,我遥望着窗外灿烂夺目的烟花,聆听着爆竹的齐鸣和欢响,书案上,是我的那张童年的照片,感慨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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