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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中一直在说着八十年代初的香港电影,他如数家珍般地历数着电影的片名,我和启瑞、婉婷瞪大了眼睛听着,一时无话,冠中的“滔滔”的确令我耳目一新。
冠中说,他在为香港一家报纸写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香港电影,他以为,1981年是香港电影风起云涌的最重要的一年,几乎香港电影票房的狂飙突进都在那一年已显端倪。
冠中说到了“午夜场”。这个“名词”对我而言挺新鲜,只好不耻下问,启瑞在一旁抿嘴一乐,显然他是知道何谓“午夜场”的。
冠中这才想起我非港人,并未经历过他在反复道及的“午夜场”。他说,“午夜场”对于一部电影的市场检验十分重要,一般,一部刚刚制作完成,并将投放市场的电影,会在上画的一周前举办一个“午夜场”,作为观众欢迎程度的测试。说到这,冠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容。最初来看“午夜场”的都是香港黑社会,冠中说,一部电影的好坏就是由他们来测定的,因为他们基本可以代表香港普通市民的口味,看到精彩时会振臂高呼,掌声雷动,不好时,就一怒之下砸椅子,甩东西,甚而大叫:导演是谁?给我站出来。
冠中说,那时他作为电影的制作人,经常和导演共同出席“午夜场”,说到这,他又神秘的笑了,他说他亲眼看到有的导演看了一半就汗颜不已地先颠了,还有的,看着看着就出溜到椅子下面去了,以至看完电影,他四顾之下找不见人,底头再看,才知那位可怜的导演正在地下呆着呢。
我们今天的聚会,是因了罗启瑞和张婉婷二人的到来,自好几个月前,他俩共同完成了音乐剧“电影之歌”后,就消失了,后来从香港给我打过电话,我才知他们又回到了香港,他们都是香港的电影导演。现在正分别准备再拍新片。这次他们重返大陆,是为了他们的新居,离我很近,已到了交房的时候了。来餐厅前,曾问我买什么样的家俱?我说,要便宜点的,就宜家吧,启瑞说:也好,宜家的风格是简单的,与新宅的风格吻合。
所以刚坐下时,我就说他们又赚了,房子升值了,启瑞瞪大眼睛问,是吗?不是国家要宏观调控吗?能长价吗?我说他在香港都呆糊涂了,北京这一阵房价飞升,他那里可能已长了一倍的价,俩人听后大喜,尤其婉婷,笑起来一付天真的模样。他俩买房时我还帮着出了主意,因为冠中有一理论,要买房问王斌,京城东边的房产王斌最明白。
冠中接着说,他说他那时还持有从美国带回的理念,香港商业电影要走美国的路线,制作要精良一些,故事要曲折好看一些,要讲究点类型模式的,参照模式就是《教父》等美国电影。
结果“午夜场”改变了他。冠中说那些电影从他的角度看,大部分简直没法看,粗糙的之极,甚至低俗,可是观众喜欢,这让他知道了一部电影并不能仅以自己的口味来衡量,观众的喜好是第一位的。他说,渐渐的“午夜场”也变成所有电影人和观众抢先来看的场所了,如果观众对某些片段感觉不好(从他们在现场的起哄声中便可得知),导演当即回去就动剪子,以便几天后再上演时不至于遭受攻击。
冠中的话,倒让我反思起了中国电影,我们的商业电影似乎也应该有个“午夜场”,有个预知的观众反应,据此可以再进行一次必要的调整,同时,在这样的场合中,作为一位电影人,即便看的不是自己的电影,也可以根据观众的喜好让自己的心态与观众达成“共识”,这对未来的创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话不无道理。
我承认,我对电影总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欲求,这种欲求,更多来自对所谓“品味”的判定,而不是基于大众化的需求,有时,我们的这种欲求可能会与大众的愿望格格不入。
中国电影进入商业模式才刚刚起步,香港电影曾走过的道路或许不无参考之处,被我们嗤之以鼻的东西未必就是“垃圾”,我们没有权力鄙视大众的“口味”,因为未来的电影市场正是由他们来维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