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全非的情與理
‑‑‑唐海國述評


我初識唐海國,是2013年的春三月的深圳,其畫作奇特變格,而他本人卻又與其畫無關而乾淨,當然,這是指他這個人的形貌很圓潤純拙。初見他的變格(人與物)作品,很迫心淵的那種感覺油然而升,很酷且單純得真實不虛。

在我看來,唐海國更像一個意趣多多好奇貪玩的大男孩,很童心很天真和純淨,但同時又很老道和隨時尋思不息的那種成年人式的思想者。可以說,他是一位內心充滿著重重矛盾、質疑、悲憐而飽懷同情心理的雙重人格。
唐海國,是現代後中國人性異化、物欲橫流的社會大環境中,不可多得的繪畫藝術專才。記得齊白石曾在他的學生畫作題過這樣的評語:“畫家不要能誦古人姓名多為學識,不要善道今人短處多為已長。總而言之,要我行我道,下筆要我有我法。雖不得人歡譽,亦可得人誹罵,自不凡庸。”(摘自胡佩衡
胡橐著《齊白石畫法與欣賞》第159頁)


所謂“要我行我道”,正是指脫離古法傳授的陳規舊習從形式到內容的“我有我法”而達到了“自不凡庸”。所謂“自不凡庸”,是“不在於對事物的如實描寫”,而直截了當的著重於非肖像化的自我表現。
吳冠中說:“情生藝,藝需枝,而技與藝其美不是一家人,血統各異,所以談創新,基本立足點是意境之創新,思想之創新。人情各不同,作品千變萬化,西方藝術重視個性獨特,以模仿或近似他人作品為恥。似曾相識或千人一面,這成為中國畫主要景觀。抄襲是從藝之賊,是劊造之敵。”(摘自吳冠中著《吳冠中畫語錄》第205頁)又說:“繪畫,以其獨立的視覺美感人,不依賴詩文的輔助,更非文學的注釋或圖解。然而,形象的意境,或有意味的形式中確鑿存在著畫意,這意,往往不易被分離出來。美感並不顯示在單一的具象中。日益明悟:與宇宙太空沒有界限;人間是現實的,現實很局限,於是人們創造了橋,通向天上的橋,鵲橋。我也常常試造通向太空的橋,從具象通向抽象的橋,畫意與文思經常在橋上邂逅。”(摘自吳冠中著《吳冠中畫語錄》第205頁第205-206頁)


這都是可以從唐氏作品中得以實證的。侯軍認為:“藝術審美的複雜,往往在於時代的變遷,經濟的發展,主體的差異等諸多因素,這些因素都可以影響甚至改變人們對藝術品的看法:彼時被奉苦神明,此時世可能被棄如敝履;昨天被貶得一文不值,今天或許會價值連城。這樣的實例在藝術史上真是太多了。”(摘自侯軍著《讀畫隨筆》第47頁文《中國繪畫傳統的現代詮釋》之傳統需要新的詮釋一節)
唐氏的主體繪畫價值觀,將會在這樣一個起伏甚大的後現代中國社會動盪期得到垂煉與挑戰。


藝術,是人類于地球生存的另一種方式。但,它與物質生存有顯然的異別,它具有引領傳播性,是少數人帶動大多數人互動去填補物質生存引發的缺失,物質生存于直接生理生命有關,無論維護生命的基本還是享樂生命於富足,都與索取物質密不可分。然而,藝術詠歎的根本是鞭答這索取生存物質的原罪。因為源於私欲的極端生命生存個體的利已,便是人類生命自私基因為起始,生命時空長而住複的過程,人與人的佔有、強欺弱、掠奪、壓迫被壓迫、爭鬥、殺戮、戰爭、獨裁、貪污腐敗、男權爛用、女性懦弱等等皆是原罪孕發而生。
青年油畫家唐海國把人類的爭鬥與糾結刺痛心靈,頓悟人類原罪的無奈和極不可取。便用心靈的純善來努力於藝術的呼喚,他並不聲嘶力揭的要呐喊,他用童貞般的純天然的愛,存於心中的渴望在他的藝術世界彰顯熱血中的純善激情,化穴於心靈中的美好來安輔人們在生命抗爭中的寧靜。藝術,教化於美好又引動人們善意的相處而不是盲目無知,這是我所直感的唐海國。簡約的本質除了天性、天資和常人無法達到的天才所施,才有唐海國用藝術的複合式變異再造的那種引領人們的思想感染力。


唐式的營造觀,具有極強的象徵意味,而具化物與具像人,是他特定格式碼流的聚結與分切。在一個個特定的人物特寫中“陰柔和陽剛”兩種宇宙狀態,是“相亙吸引,互補互動”的。“祟高和優美屬於兩種形態的美,兩者不能溝通,不能互補,只有對比,沒有融合,沒有合和,不能構成統一的和諧。”在他的純線性條塊流動中,他的營造觀充滿活力和張力,是典型化的“一陰一陽之謂道”,“是因為陰陽能夠合德,剛柔兼備,混沌統一而形成的大和,由‘合’而‘和’,上升到更大更高的美妙境界”。(引至張乾元著《象外之意》第73頁)這樣的一種美妙境界,是整體的而不碎散,構成由局部移向另一個局部的貫穿有機而強烈,是人本價值觀面對人文藝術的,以排斥、非排斥、聚散、屈從、弱勢、憎惡和忍耐邁向一種統一和諧為審美特徵的“宏觀宇宙整體結構運動過程的全面”體察和體認。
《文心雕龙》中有行语所谓“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是解释为“意象”之主覌情韵与思意。唐氏的专题系体人物,“独照”的是现实的基本的社会层面,审视与抽样同步于特定年代的众生相,“象”的本位由众相生灵肉之感应,而悟化成一个个单独的个体。意象,看似抽象化了,但在色、线、块的组合中,我们所见所有作品,“在似与不似之间”(齐白石语)游离,在线型与色块的互动组合中,是对具象与抽象的高纯度的融合,是唐氏艺术创造力与哲理观念重构的集中而生动的体現。
中國傳統繪畫的史上所言“神品”或“妙品”之意,在我看來即是造化再顯藝境的說法,所謂“傳神寫照”或“以形寫神”或“遷想妙得”這樣的命題,據當代藝術批評家張乾元在他所著《象外之意》一書中引述了產生這樣命題的,最早是出自魏晉大藝家顧愷之之說。

在中國藝術史上論藝析畫的這種說法,可見由來以久而傳承至今。唐海國的人物(非情節性的與情節性的)強調了面目傳神,是具括了特定人物(單個的群體的)“眼神、神情、心神、精神等(張乾元語)。”唐海國寫照了甚麼?他通過自已的顏料、筆、畫布畫紙和擺弄,他浸透了自已的經歷、觀察、體驗和思維,這種再造組合,具有強勢的神品與妙品的潛質。這正是唐氏“象外之意”的最大特性、他把握到並把握住了這種傳神寫造,在落筆行運中以形寫神,最終完成了遷想妙得的每一個環節,或者即是完成了獨具匠心的每一幅繪畫作品。這就是我深刻感應到的唐氏人物系列專題。
而他所感應到的那種真實、無情、疏離、冷漠以及情趣、天真、愛欲、希冀、吟哦和人在社會與大自然的抗爭中的生活,是他長久沉澱昇華的結晶而躍然於他的繪畫中,我祝福他的安寧與激越能為世情操持久的保存下去,願他更多更廣地取悅於熱愛藝術天地的人們。我認為青年油畫家唐海國的繪畫可以收集成冊展覽,他的天賦橫溢的畫作,自成一體,他人無法複製,在我眼裡是大師。值得世人珍藏。

2013年8月9日香港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