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晨晨丽江心语》专栏/6）

(2009-01-11 05:17:32)

晨晨/文

    【心隙痒语】晨晨这位飘在丽江的江湖女侠，让我想到电影《十面埋伏》中戴斗笠的章子怡。一眼瞅着会勾男人的魂，可别看走了眼，这女子刚柔并使弄不好要你的命。她也是个笔头从不示弱的文雌，行文走笔暗剑难防，不是一般骑士侠僧所能轻视的。她应了我的香港狗的追怀，也施了类似的拳法把自已个亲近的狗写了出来，一写就跨了30年，这不是云游侠女又是什么？不过，她已有言在先，便留下如下的“题记”，题记用得不好，改为“告示”到也更恰。赏。不过，她的告示解读己在文尾巴摇摆着呢，我搬到首位，给大家看：“ ‘不惜歌者苦，不伤知音稀’，纵使你用了心，纵使你粉了身碎了骨，纵使你就是那个No.1比尔·盖茨，人生的许多难题还是永远无解或是误解。历史和科幻早就明白无误地告诉过我们：人的一生，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从感情的大学里毕业。我们一生只能用来走路：目标明确的路途，属于宗教徒；漫无目标，属于浪子。但不管我们是哪类，一生当中肯定都会有机会无意间闯进悬崖或者浮冰上，如果那个幸运的时刻，我们还能象狗一样，左脚忠诚，右脚善良，纵使肝肠寸断万念俱灰也终究会赢得他人的五体投地，还有：内心世界，抬头是春、俯首是秋的喜悦与心安……”

         江湖中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不是棍棒和刀枪，而是左脚忠诚，右脚善良。

                                                        -----题记

    人的世界比狗的世界复杂多了

十岁与狗

    十岁那年母亲深夜从乡下外婆家抱来了一只小草狗，不知情的我和它的第一次“会晤”是在第二天的清晨起床，睡眼惺忪地见一堆黄黄的东西团在暖炉中间，以为是棉鞋便伸手去拿，触到的却是毛茸茸热乎乎蠕动的一团，同时还有两团黑珍珠似的闪亮向我射来，我如惊弓之鸟退后了几大步，母亲闻声而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这是我的三崽：球球！

    母亲原本以为家中“添丁”自己的劳碌指数会节节攀升，没想到我和哥对球球一往情深，父母不再需要糖衣炮弹攻克我俩按时放学归家，左臂弯球球右臂弯足球是当年哥哥的招牌经典。晚餐的图景基本上都是这般：爸妈坐在饭桌边，我和哥面对面坐在桌旁的地板上，中间躺着白色的狗盘子，趴着食量惊人的球球与我们有福同享。它在我们的宠溺下迅猛肥硕起来，远远地瞧去仿佛没腿似的，象是用肚皮贴着地板挪动。随着球球魅力的与日剧增，我和哥开始发起内战争夺它在谁的房间陪读和睡觉，级数从地下销毁彼此心爱之物上升到口水战以至直逼肉搏战。。。。。。但球球是聪明的，一个个晚上它从我俩的房间依次窜连过来示好。最让我惊喜的事：它竟然掌握了我的放学时间，独自离家一两里接我回家了！那是少时繁忙读书时光的一抹翠绿亮色：夕阳西下，红色的云霞伏在连绵的山脊线边，一活泼少年蹦跳在满目青葱的田埂小道上，偶尔弯下腰摘着路边的野果子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不时又蹦跳着双脚离地欲衔高过头顶鲜嫩的树叶。突然“汪汪”几声，球球仿佛从地底下冒出腾地扑向我，一路嬉笑着追逐着归家。。。。。。

    但良辰美景并不长久，父亲很不满意我和哥如此沉溺“狗色”耽误学业，并且“嫉妒”我有了球球搭理他的时间少了，多次埋怨母亲抱来了球球并扬言要送走它，（中途的确不经过组织同意把球球抛到闹市区一次，想不到四天后机灵的球球自己摸回来了！）但在我的恐吓下终未得逞。然而父亲总是伺机而动，最终还是在球球划到我手臂一事上大做文章，用狂犬病吓唬只有十岁的小毛孩并强行送我去扎了狂犬疫苗。等我从医院回来，球球就再也没露过踪影。。。。。。

    二十来年过去了，对父亲的那次不满早已化作了风中尘埃。与球球的短暂缘分仿佛就是一场疾风骤雨般少年人的初恋：不经意地来，束手无策地去，为之沉迷为之挂肚，但小小年纪终究是无力承担、左右夹击、落荒而逃。。。。。。

二十岁与狗

    再续狗缘是在工作后的第三年，哩哩是同事寄养在我家的一只杂交狐狸狗，黑色丰满的身躯，翘翘的尾巴在末端盛开成一朵菊花，煞是娇媚。其实在那段披星戴月、蓬头垢面、身心俱疲的“抓面”初期，我是连自己都让人挂心的人物，但因内心一直有着球球的影子，还是毅然接受了哩哩。

它很爱干净，从不在家中大小便，即使憋得慌也要等我回家放它出门。记得有一次直到晚上十点多我才赶回家，门刚推开一条缝，哩哩就像一道黑色的离弦箭射出了门，连滚带爬地疾奔到小区花园，让我忍俊不禁复又心酸不已。。。。。。更神奇的是哩哩每次从外面遛回来都直奔浴缸等着我为它冲爪子，接着才大胆放肆地满屋子撒欢。

    那时二十一、二岁的我象所有初步社会的青年一样，心比天高，铜钱未见，理想和现实总是“同床异梦”，有着太多的困惑和迷惘，一度深陷“盲、忙、茫”的窘境，已淡忘了快乐的滋味，无疑哩哩是一枚开心果，当年为我平添了不少乐子。但后来的日子越发变本加厉地匆忙起来，我焦头烂额再也无暇顾及它了，无奈只能完璧归赵。记得送走它的那一天，我紧紧地抱着它，不断地抚摩着它的头，不发一言，哩哩仿佛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似的，喉咙里一直呜呜地哀鸣，在我转身离开的刹那，它紧跟了几步，我奋力地摆动着双手驱赶它，突然震惊了：我分明看见一颗眼泪从它的眼角滑落！狗竟然是会流眼泪的动物！那颗泪悄无声息、暗潮汹涌地奔向我心房，我不动声色的沧桑地给了它一个背影，一路疾奔，直到确信身边没有人了才放声大哭，为哩哩，也为当年的自己：年轻的生命总是不能十全十美、顾此失彼、身不由己啊。

三十与狗

    再回首又是十年，生活总算如了誓言的愿一马平川起来，眼里有了乾坤。按理说应该有能力养一只狗了，可这时对世界的好奇又迟迟让我下不了决心多一份牵绊，想念狗的时候就依次把朋友家的宠物一一逗弄一番，仿佛一个醉欢于风月的男子，交出的是形，而灵魂是不肯给的，于狗来说，我变得享乐和不负责任多了。直到2005年杨志军在举国上下猛烈地刮了一阵《藏獒》风，其中的一段话深深地击中了我：“狼是卑鄙的盗贼，欺软怕恶，忘恩负义，损人利己。藏獒则完全相反，精忠报主，见义勇为，英勇无畏。狼一生都为自己而战，藏獒一生都为别人而战。狼以食为天，它的搏杀只为苟活；藏獒以道为天，它们的战斗是为忠诚，为道义，为职责。狼和藏獒不可同日而语。”从此从未目睹过藏獒风姿的我内心有了神往：养狗当养藏獒啊！

    幸运的是在丽江的一家客栈我终于邂逅了生平第一只藏獒，虽然它还是四个多月的“顽童”。客栈是无意间走进的，远远地就瞧见院子里落满一地阳光，一只黑乎乎的小犬趴在藤椅上眯缝着眼睛，我刚一跨进院门，它就象一阵风似的刮到了脚边，左三圈右三圈地晃荡，我蹲下身正欲马屁它，但一根狗毛还未沾着，它就急速地折转身跃上了藤椅闭了眼。我很是失落：这小子拽比周杰伦，长得还那么粗相！黑黑的眼睛上方均匀地点缀着两撮圆圆的黄点，乍一看还以为是四只眼睛，特别是四只腿相对于身体比例显得尤其肥厚粗壮。。。。。。我正在不屑，从屋里大踏步地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爽朗地吆喝道：“我的藏獒不赖吧！”藏獒？我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老板，我可不可以参观一下客房？”主人应道：“那你一个人上去看看，我在下面等着。”未料想的是，我一踏上第一阶木梯，眯缝着眼的小藏獒呼地又蹦下藤椅，亦步亦趋地贴着我脚后跟一间间地跃进一间间地跃出，我心里无比自得：俺还是有狗缘的！待喜滋滋地和它走回主人身边，正欲表扬自己一下下，小藏獒又潇洒冷漠地给了我一个背影，忽的一声上了那张藤椅！我醍醐灌顶：它是把我当贼防啊！

    整整一下午我都激情澎湃，一直逗留在客栈院子里，一边喝着主人上等的普饵，一边倾听着他和小藏獒的来历：老板是青岛的私营老板，二十多年商海沉浮，身心俱疲，渐渐淡泊人事，一直想拥有一只藏獒。此番游走西藏云南就是想觅一只藏獒带回青岛，不想被机场扣押又割舍不下，于是盘下这家客栈，准备请人暂时照看，假以时日举家迁往丽江。。。。。。老板的一席话让我深有同感：这也是个性情中人！日子过的越久就越明白其实人的一生真心想要的人和物并不多，一旦遭逢不惜飞蛾扑火、剖心挖肺、地动天惊……在老板声色并茂的感染下，我也迅速燃起养一只小藏獒的热望，并大张旗鼓地开始了为时多日的搜觅活动，但遗憾的是因种种原因这计划最终还是以短命告终。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因为“差的不想要，好的要不到”未曾拥有一只宠物狗,更不用提梦中“情人”藏獒了。对它的挚爱、又不能许一个未来的放手，让我时时联想起父母当年尊重我的意愿放我远走高飞；让我想起青春韶光路过的一个个驿站，那些美好的人们从不羁绊，只是振动着天使的翅膀，放手成全着我的未来。。。。。。我在他们和她们的放弃中也是坚定的从未放弃彼此的真爱中修得了俗世的静默安好。

    十岁，二十岁，三十岁。。。。。。一路拥有，一路放手，蜿蜒跌宕至今；球球，哩哩，藏獒——我人生的三个过客，见证了我的成长，并告诉我什么叫做忠诚，什么叫做善良。

    “不惜歌者苦，不伤知音稀”，纵使你用了心，纵使你粉了身碎了骨，纵使你就是那个No.1比尔·盖茨，人生的许多难题还是永远无解或是误解。历史和科幻早就明白无误地告诉过我们：人的一生，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从感情的大学里毕业。我们一生只能用来走路：目标明确的路途，属于宗教徒；漫无目标，属于浪子。但不管我们是哪类，一生当中肯定都会有机会无意间闯进悬崖或者浮冰上，如果那个幸运的时刻，我们还能象狗一样，左脚忠诚，右脚善良，纵使肝肠寸断万念俱灰也终究会赢得他人的五体投地，还有：内心世界，抬头是春、俯首是秋的喜悦与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