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  澡（节选）

   张海儿进了池子屋，人儿还真多，那十三个水格子挤满了赤条条的主儿，张海儿好不容易找了个稍空的地儿泡了进去，心想：“老福头亏了没来，来啰还不炸窝儿！哎，小解呢？怎么还没瞅见人儿？”张海儿身子浸在池子里，伸着脖儿寻摸他。这会儿，有好几位等搓澡的主儿，巳在条櫈跟前儿呆得不耐烦了，一位刺头的青皮儿小子儿急了，“搓澡的人儿咧！师傅上他妈哪儿啦？”

   正叫着，解元宝这才进屋了，他还真是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儿，像没事儿似的。小解三十好几了，穿着一条白布短裤头，裤腰上扎一条白毛巾，脚儿套着双黑色的半筒雨胶鞋儿，一绺头发倒挂在前额上，他还怪自在，“叫什么叫！这不来了吗！您是赶火车，还是赶飞机？想搓澡儿就甭急，这是细仔活儿！谁先搓？”’小解瞅了瞅这小伙旁边的几位，这小子儿不言语了，一位岁数大点的中年男子巳侧性在大条櫈上。

   小解手里提溜着一条毛巾，把自个儿的身子闪过来，两脚一前一后叉开，两儿手半举胸前，他开始运气儿，小肚子的肌肉紧绷着。约模二十秒的工夫，就瞅他把脑袋这么一甩，脑门儿前那一绺头发便贴在了后脑勺，只听小解“呀”的一声儿，两手腾空而起，那捋在手心儿的毛巾就如同毛刷子，开始在这主儿后背面儿上急促地搓动起来。您就瞅那泥儿，一丝儿一丝儿的从肉皮里儿渗出来，小解扭动自个儿的身子有节奏的打着愰儿，脸部也急速的抽动着，两眼儿都闭上了，这会儿那主儿只觉着出一阵儿的舒坦，“翻身儿了！您有够没够？”小解吆喝着，那主儿这才仰躺在条櫈儿上。

   这人儿是面躺过来了，您就瞅这主儿的小主人却精神儿似直立起来啰！“嘿嘿哎，您这儿是怎么杈儿？让我怎么说您好欧！搓澡都不闲着。”小解急了，这主儿想立起身儿来，瓮声瓮气儿地冲小解说：“您行个好！我尿憋急了上趟厕所行不？”小解一听便周身儿的不舒服更急了，“你这是怎么杈儿！懂不懂规矩？去去去！怎么回子事儿啊！”这主儿像得了令儿似的奔小便池去了。

   小解做活儿从来一气儿呵成，这主儿半道骑马跑驴儿，照理儿说小解这样儿就没法儿再做下去了，今儿个也怪，小解趁着未消的精气神儿，在这主儿上厕所的工夫，又来了一个大侧转，两腿劈开又运上气儿了，这当口解手的这主儿回来了，又赤条条仰躺在条櫈上，只瞅着小解那腰部像被丹田气儿顶着，身子又由慢到快扭动起来，毛巾紧夹在他两手中间儿，在这主儿前身儿皮肉上均匀地搓移，小解整个身子开始剧烈扭转，脑袋也愰动得越发厉害，那一绺头发像拨郎鼓似的在空中摇来摆去。

   小解是德和浴池出了名儿的搓澡师傅，只要他在班儿上，冲他来的主儿早早就候着啦，假若是今儿个小解不当班儿，园子里儿的老管房老杜头说：“人儿就他妈的锐减好几成儿！”今儿个不单是小解当班儿，听老杜头私下讲：“今儿下班儿，他要去地安门他师傅李长顺家喝喜酒去！听说是这老家伙续贤又娶了个胖娘们儿！”

   赶上解元宝今儿个心气儿真的崩好不是？他恰如是个高超的气功师入了境儿忘了情儿，在这主儿的脊背、胸脯前，又从上身儿走到下肢，所到之处神乎其神儿，没拿下一处小地方，居然个儿让这搓澡的主儿，就像菜花蛇脱了层儿皮，连这主儿的魂儿都给搓上了九重天儿！让旁边的这些个光屁眼儿的老少爷儿们瞅对了眼儿，勾住了魂儿似的鼓起掌喝起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