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自营巢穴：玩字画游戏的新癖

山东友谊出版社，为贾平凹出了一本画配文的自娱书《贾平凹语画》，在北京时就曾在报章上见到一些介绍了，我南下入浙境，便在浙西的龙游小城新华书店里翻到了这本贾氏怪书，不用先翻内页，封皮上明白地有平凹的自白：“我明白了艺术的各门类是相同的，却又是独立的，言之不尽而歌，歌之不尽就舞，舞之不尽了则写，写之不尽只能画了。”

平凹作文历来乡土浓烈，文中又常有些地方典故和自个儿灵造出来的关中故事，久而久之，我发现平凹的作文像乡间集市上摆杂耍游戏摊儿的贩子，弄多了竟也让他自个儿自讨没趣。我在书店的格架前抽出这本怪里怪气的书来时，不觉顿感到平凹的痴巧。此话怎讲？我不敢说，这别出心裁的戏法儿有多高明，倒觉着此君还不是个迂拙的死脑筋。此话又怎讲？平凹自渐悟到单凭作文的不尽意，长长的拉出了数尺厚的文字册，怎么能让当今的中国人消费？他怎么想怎么都觉着缺少点什么？于是，就开始自忖：“这陕西的事，再掘地三尺又咋整？”他明白，艺术这玩意儿是触类旁通的，借配起来会生出奇妙的趣儿，说不定会有文字无法伸展的商业效益。平凹素好书法，也自成一体，弄墨挥毫中也涂些形象，比如怪诞的人物、变形的兽类，久而久之竟弄出了些名堂，合着该讲的心中事，用少量的文字匹配起来，竟能达到异曲同工之妙用，平凹书画文字并举，日子长了也成了气候，故借自个儿品牌之便出了此种怪书。

人文关怀，不单单是给予读者的，从心灵出发至深，最要紧的首先是自个儿的灵动，人生大凡千种事万种物，总不可能样样都说得明明白白，特别是一些寻常事，有许多的道理就让你弄不明白，若你硬要贪写下去，只会让众人倒了胃口。不过，书法、绘画有时也如同写诗，不是在写写画画，而是在感觉人生的顽秘，你想说又说不清楚，于是感觉帮了你，它让你感受、触动，如同平凹便胡乱的涂在纸上，虽像咒语，可能顿生出些令旁人爱看的趣儿。

我早几年就说过：人生之路，确有许多极平凡的不解之谜，若硬要用文字写在纸上，去追寻什么道理，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就只能自己去悟、去体会，而没有别的任何解谜之法，贾平凹即是确知此道的当代文人。

平凹用笔之神奇而古朴，早已令中外众多读者倾倒、迷醉。可写多了、冗长了，就居然会让人骂他其文是“王大妈的裹脚又臭又长”，自然，平凹是不在乎的，也不会计较这些。于是，他在弄墨作画之余，便突然觉得：社会更新的迅猛，若自个儿不找出新的自我，恐将会被当今时尚潮流所吞噬。于是，他内心深处的感受和触动怎么都想用新玩意儿表达出来，创想之下，就觉着用书法、绘画配些文字（如同电影的旁白）不是恰好入时吗？平凹这种思维是合了创造性的灵动有干系的，平凹写作虽很中国乡土，却亦含有浓重的东方神秘主义质性，自觉作文已老辣了，再写弄下去恐不恰合时代的新进，故做此书，以宣自我挑战的决心。

当今社会的中国众多普通读者，静下心来常读文字书籍的人，不是说减少了，而是讲阅读习惯在发生质的更替，那更替是什么呢？当下的中国人不再会像写书的作家那样，去长时间数汉字儿，当今的中国百姓多喜图文并茂的书刊，而这图例最好愈大愈受看，让人翻起来前后都很方便，给人瞬间的乐趣已经足够了，中国说什么都是一个大俗的社会，人们太习惯一切的“即食食品”，那当下的即食文化要算其中的一种。

贾平凹，大可不必去追随“康师傅”，来迎合庶民百姓的方便，但平凹独述心灵之情应该还是受用的。未了，平凹也是宣了告示的，他不得不说：“借此画册出版，以告收藏者，也告伪造者。”平凹此意很清楚，不仅在提醒爱他的人不要上当，也警告伪造者不要不知廉耻，污染了中国文人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