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鸣

    最近，到朋友的父亲处去了两次。老人80多岁，住在纽约政府提供的老人护理公寓里。朋友远在加州，老人其他子女都在中国。

    好几次听过朋友讲起其父亲的故事。但我以前没见过老人。这两次拜访老人，很想跟老人聊聊。可惜，老人耳朵不行，交流很难。他半身瘫痪，行动不便。好在公寓里24小时都有值班护士和护理人员料理生活。

    老人60来岁一人到美国来闯荡，成了永久居民。如今他在此享受医疗和生活照顾，不需要自己花钱，是美国的福利。他气色很好，满脸红光。只是靠读读中文报纸和坐坐躺躺，打发日子。公寓里的老人们，都是行动不便的病人，彼此不可能来往。和他同住一间房的另外一位美国老人更惨，只能躺在床上等待去天堂，一脸愁容。

    老人年轻时，一表人材。即使从他现在的脸相，也很易看出其当年的英俊潇洒。在事业上，他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再也不能直挂云帆，他的心境还算不错。尽管我们交谈很少，但他笑声透明，没有老人忧郁症的迹象。

    第一次去他那里，我和妻子一起去的。她回来后反复跟我说，你老了后可不能这样。可是，谁能阻挡生命的进程？我们唯一能希望的，是力求在去天堂前不能照料自己的日子短一些。

    昨晚下班后，我坐地铁去他那里。因为风雨交加，雨伞不管用，从地铁站走到他那里，我的裤袜都被淋湿了。我想象朋友关照老人的难处。我深知自己最后的人生驿站，如果按步就班，也和老人一样。

   时间过得太快。我只在那里待了一会。可一看表，已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家离老人处很远。除了坐地铁，我必须赶一个小时只有一趟的远郊火车。告别握手时，我说“多多保重！”，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人老了，只要能动，就是上帝赐予的福气。否则，等待去天堂的日子是很难过的。奔向天堂成为人唯一的最后等待时，人生的一切不过是烟花浮云。

    我向来和老人们相处得很好。我有一位忘年交，我们无话不谈。我现在越来越认识到“不听老爷爷，吃亏在眼前”这句话的份量。遗憾的是，人生在世只有亲临其境，才能真正体会到老人们用一生换来的至理名言。

    但愿自己在成为不能动的老人之前，留下少一点的遗憾。

                                                                       (2008/2/2/纽约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