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福 泉

    玉龙纳西族自治县民族文化与社会性别研究会一些女学者和女老师编的《纳西族童谣》一书即将问世了，我作为多年来目睹了这些可敬的乡友为此辛苦的过程的见证者之一，心里很高兴。觉得这本书的问世，对纳西族文化的抢救和传承而言是别有重要意义的。

    童谣可以说就是儿童的诗歌，而童谣在纳西语中的含义又是这么多样而有趣，如本书搜集者通过调研所指出的，它又以下几个意思：孩子唱曲（Ssiul ssiuf zzer bee）”、“哄孩调（Ssiul ssiuf ju juq bee）”或“孩子学话调（Ssiul ssiuf dal bee）”等。仅仅从这些对童谣的称谓中，就可以看出汉语所说的“童谣”在少数民族语言中是如此丰富而有趣，也看得出它的不同功能。本书主编和虹女士已经在前言里结合纳西童谣做了一些理论上的阐释，我认为说得很好。

我这一代的纳西人有幸是从小唱着童谣长大的，记得小时候，我和弟妹常常坐在家里小院子里的苹果树下，祖母在月亮下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唱童谣，哼着童谣催我们入睡。从街坊邻居的一些老人口中，也听到学到一些童谣，所以我们去山上打柴，去田野里游泳钓鱼，都会快乐地哼唱一些童谣，其中内容多是与天地山川自然事物说话的，与动物交谈的，结合游戏与小伙伴们玩耍的。但由于具体的生活环境局限，所学到的毕竟不多。这次看到编者所搜集整理的这些童谣，没想到纳西族的童谣竟是这么丰富多样。该书分了十一类，包括游戏童谣、手指歌、数数童谣、问答歌、字头歌、摇篮曲、叙事童谣、牧歌、岁时歌、颠倒歌、谜语歌和谜语、新童谣。仅仅从这些分类中，就可以看出编撰者所下的功夫之深，搜集之广。

    童谣是一个民族民间文学的组成部分，从童谣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一个民族的儿童在特定的自然和社会环境下萌生的生活意趣，思维特点和审美情致等。童谣是孩子们最早接触到的文学艺术形式。孩子们对语言本身的好奇和浓厚的兴趣，一般都是从儿歌和童谣开始。童谣的韵律、节奏和质朴自然的表现方式，都能引发孩子们的兴趣。孩子们的启蒙教育，常常是从童谣开始的。

参与这些童谣的收集和编撰的几位纳西本土女学者和老师们不辞辛苦，几年来深入到丽江古城区、玉龙县、迪庆州的香格里拉县、维西县的很多村寨进行田野调查，走访了很多村民，收集了不少有突出的地域特点的童谣。然后用纳西拼音文字、汉字直译、意译的方式整理出来。这种搜集整理翻译的方式，如我在为最近出版的《摩梭达巴经通译》序言中所强调的，是对过去我国民间文学搜集整理一大弊病做了很好的补救，过去很多我国各民族民间文学整理本只有汉文而全无本民族语言语音的记录和详解，丧失了诸多科学价值和文本价值，太可惜。

   我还获悉她们在搜集整理的过程中，还有一些非常有趣的故事，比如山民如何对着云雀哼唱童谣，并伴以似舞蹈的特定的形体动作，这些可爱的云雀竟然听得晕晕呼呼的，径自跑进了人们在田里布下的竹篓中。这个有趣的过程被她们摄录下来了。

   搜集整理这些童谣的老师们还把童谣和与它配套的游戏教给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并拍摄了教学实景的录像。我在录像上看到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对这些用纳西母语唱的童谣非常感兴趣，是边玩边学，真正的寓教于乐。而且借助这种学习与娱乐的方式，在不同民族的小朋友中传播了纳西族的儿歌，并观察到母语各异的小朋友们其实可以在一起快乐地学习一种非母语的儿歌，为在丽江这样一个多民族聚居地怎样进行各民族之间的语言和文化交流，如何从小孩起传承本土民间文化积累了一些宝贵的经验。

    我还获悉，有些纳西老人很高兴这些纳西老师们这么感兴趣地来学习童谣，非常乐意地把自己记得的童谣都一一教给这些年轻老师。有的老人看到自己教的童谣已经在幼儿园里被很多小朋友在学习和唱，激动得直掉眼泪。

    看到这些丽江的学者和幼儿园的老师们这么投入而执着地从事纳西童谣的搜集整理和教学的工作，我心里很感动。本民族文化的传承应该从娃娃抓起，儿童时所习得的童谣和游戏是一生最记得牢的，也是印象最深的。这种融收集、整理、教学、游戏于一体的方式既是抢救，也是传承。如果没有人这样下苦功去收集童谣，并用纳西拼音文字把它记下来，并教授给小朋友们，那民间充满童趣和天籁之趣的儿童歌谣，真的就可能逐渐被淡忘了。丽江古城和近郊现在能说纳西话的人越来越少，已经给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地的丽江及其居民敲响了警钟。

   我谨此向本书的搜集整理者们致敬！希望纳西族的童谣能继往开来，如活水长流。

    《纳西族童谣》，和虹主编、和冬梅、和洁珍、赵雪梅副主编，于2014年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