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回忆文章时,我突然想起小沈阳在小品《不差钱》中的一句台词:“两眼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我两眼一闭,还真睁开了,但就是慢了点儿,一晃就是三十年。
前些天,晚报编辑部召集复刊时文体组全体成员一起座谈。北京日报报业集团社长梅宁华同志在会上问了一个问题,他说:“北京晚报怎么想起办音乐会了呢?”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我们带回到了三十年前,甚至更遥远的年代。
新星音乐会的由来
三十年前的1980年是个百废待兴、充满生机的年代。在这一年,停刊了十四年的北京晚报在市委的关怀下复刊了。整个晚报编辑部一共四十多人,而刚刚踏进报社门槛的年轻人就占了一多半。文体组七个人,除了负责文体宣传的编委李士民同志和时任组长的我是老同志外,其余还有四个毛头小子和一位姑娘。这些昼伏夜出,处于亢奋状态的年轻人,在社会奋进的大潮中逐渐显现出了他们的聪明才智。8月的一天晚上采访归来(全体成员多是晚上看演出、看比赛,写稿到凌晨),沙青对我说:“滨龙,最近听了几场音乐会,一些文艺团体出了几个不错的年轻歌唱演员,有一些新歌听起来如同沐浴春风,你看能不能集中宣传一下。”
沙青的话语,把我带到了六十年代初,我想起刚进报社时,晚报总编辑王纪刚向我们那批年轻人讲过一段话:“晚报是党报,要补日报之不足。我们要坚持报纸宣传的五大要素,起到‘鼓舞、激励、批判、推动’的作用。”
从那时起,我们那些年轻人才知道,报纸不只是宣传,还应起到鼓舞、激励、推动的作用,这已经成了我们的座右铭。用现时的说法,我们十分蔑视所谓的八卦新闻以及一些低级趣味的东西。
第二天,我和沙青找到纪刚,沙青汇报了他的想法。纪刚为人敏锐、豁达、豪爽、最爱年轻人,他立即支持了我们的想法,并及时帮助我们归纳出宣传要点:推出新人、推出新歌。随着采访的深入,这些年轻人总觉着就这样宣传似乎还不解心中的亢奋之情。于是,他们又大胆提出:能否组织一次音乐会,推出新人、推出新歌,再加以重点宣传,一定会在广大读者中引起极大关注。
说老实话,三十年前提出的想法,想不到也达不到“举办一次音乐会可以开流行音乐之先河的境界”,办成一个什么样的音乐会却还处在朦胧之中。
纪刚同志敏锐地感到社会复兴的时
机即将来临,我们应该义不容辞地抓住时机为社会的进步擂鼓呐喊。他立即同全体编委研究沙青、铁池上报来的一些思路,并在会议上明确提出:“举办新星音乐会,推出新人,推出新歌。”文体组的年轻人接到编辑部的指令极度兴奋,而我在夜深人静时却陷入了沉思:这是不是报纸宣传五大要素的具体体现呢?随着岁月更迭,实践证明,新闻界和音乐界不搭界的两大系统,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竟然走到一起办起了音乐会,这恐怕也是新闻界的一个空前壮举。
没花一分钱办起
新星音乐会
说办音乐会容易,真要办起来却困难重重。
演职人员如何确定?场地定在什么地方?舞台、灯光、音响、安全保卫谁来干?节目单怎么出?一系列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最最难的一个问题,经费怎么办?钱从哪儿来?
从有想法到确定办音乐会,前后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办?大家想起了纪刚同组里的记者过士行的一次谈话,中心意思就是:要写出深刻文章,就要做“戏虫”。我们领会了就是要发扬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功夫,也去做“虫”。想到就做,文体组全体成员齐上阵。我和沙青一起来到谷建芬老师的家。表达了我们想办音乐会的决定。谷老师当即表示,要人给人,要歌出歌。最后我们提出没有办音乐会的经验,希望谷老师帮我们举荐一位舞台监督。谷建芬老师爽快地把她的爱人、“老戏骨”殷波同志推举出来,一时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演职人员齐了,场地怎么办?当时定的是首都体育馆,没钱租场地又怎么办?我们有办法,发挥“虫”的特性,我和吕会民,来到住在展览路的张斌(时任首都体育馆馆长)的家。“文革”前,我跑体育与张斌相识相知,利用这点关系,开门见山同张斌谈。我们借你一方宝地举办新星音乐会,一没钱、二没经验,你看怎么办?具有商业头脑的张斌一听说一堆歌唱新星的名字,立即感到是件大事,不会亏本。他说:钱不成问题,票款结算,一家一半,舞台你们搭,灯光、音响我们调、安全保卫我安排。
又一大问题解决了。随之节目单的问题又来了。一分钱没有,交不出定金,哪家印刷厂也不会接。我又故技重演(“文革”时期晚报停刊,我在日报总编室干了十四年版面编辑,与报社排字车间,照制车间,平印车间建立了良好关系),利用这些关系,求得排字车间主任武志谦同志的同意,由车间唯一一名七级工吴宾生师傅加班加点亲自拣字拼版,照制车间把沙青请人画的会标制成版,拿到平印车间套色印刷。很快一万份带有时代特征的节目单出炉了。我记得全编辑部的同志手拿史无前例的节目单反复看,高兴的劲头儿甭提了。用新闻纸印成的史上最粗糙,又没等级和品相,又最便宜的节目单,在音乐会举办的当天,又成了一大亮点,说白了,那不是买,而是在“抢”。
单纯、炽热、责任
打上时代烙印
新星音乐会的成功举办,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正式演出前的走台,试灯光、音响,参演文艺单位负责人先后来到后台支持指正;舞台监督殷波同志忙前忙后安排演出的返场程序;张斌同志坚持到场接应,可以说,这一大台晚会,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喊累,更没有一个人谈报酬。
伟大的时代造就一大批伟大的人才。全体演职员的报酬分到手的钱也就够吃一顿消夜,但没人有怨言,他们有的只是如何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广大听众面前,思想上的单纯、干净支撑他们时刻保持着一颗涌动的炽热的心,那是一份对音乐事业的执着,对社会对观众的责任。
岁月的沧桑,征途中的历练,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百炼成钢。(作者时任北京晚报文体组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