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北八日
周家望
2007年3月29日至4月6日,第一次在云南北部云游,先后在昆明、石林、曲靖、珠江源、保山、腾冲、大理、香格里拉逗留。虽是春花过眼,也曾拣拾数朵,聊作书签自赏。
(一)过桥米线
3月29日晚上11时30分,飞机降落在昆明机场。机场不大,拐了两个弯儿,就到了外面的停车场。我们一行11人,在昆明市中心的云南省供销总社旁边一家饭店入住,名叫香宫饭店。饭店的名字很好听,一住进去才发现,这里简直像“冷宫”。楼道里漆黑一片,只在电梯附近有些亮光,一层楼找不到一个服务员。打开房间,里面窄小而陈旧,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卫生间里一次性的牙刷袋里居然长了半截黑黑的霉菌!实在是不胜其“冷”。
放下行李,先去喂饱肚子,大家一商议,毫无异议地选择同去品尝云南最著名的过桥米线。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马路上冷冷清清,除了遍地的垃圾废纸,别无他物。找到一个孤零零的水果摊问问,摊主手向东一指,说小街的那头有夜市,很热闹。
走了近一里地,果然前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越往前走,感觉空气越燥热,烧烤的炭火味儿渐行渐浓。便道上,摆出一长溜儿双人床大小的货板,20多种菜肉鱼虾在上面铺陈开来,旁边的大铁炙子被槽里的木炭烤得“吱吱”作响。两边经营过桥米线的快餐店和西式的蛋糕房,仍不时有客人光顾。最显眼的,还是接连几家刚开业的KTV、夜总会,穿着奇异的淫男荡女们,在门前或招揽生意,或三五闲谈。
在街上转了一气,我们选了一家摆路边摊的小店,11个人在一张长桌上坐下来准备吃过桥米线。这里的卫生状况自然不乐观,身材瘦小、双手黑黄的小伙计,把玻璃杯像耍中幡似的一气儿举上来,分杯子的时候,杯子上的油垢直粘手,随后上来的饭碗上也留着前边客人吃剩的饭粒儿。在我们的催促下,他递上来两个大蒜头和一卷厕纸,权作卫生消毒之用。
这里的啤酒有三种,大理啤酒、澜沧江啤酒和价格很贵的百威啤酒,酒量大的人选择了对瓶吹,酒精过敏的我和女士们,只好用厕纸把
“油杯”努力擦回到酒杯,斟上半盏应景儿。
先上来的不是米线,而是点的烧烤之物,罗非鱼、草鱼、牛肉串、鸡肉串、牛腰子、墨鱼须,皆一烤了之。举箸一尝,东西事先腌得很透,味道除了辣即是咸。米线来得晚,来了就一发不可收拾,本来想要几碗尝尝,“热情”的女厨子却自作主张,按11个人来了11个米线砂锅,砂锅大小不一,先上来的小,后上来的大,大概把全店的家什都使上了。不要都不行,简直是硬塞。
当然,上来的不止是一只砂锅,那只是一钵滚汤而已。陪同砂锅一同上桌的还有,一碗米线和一盘子用生鸡肉片、生猪肉片、豆芽、韭菜拼成的汤料,外带一只小碟,里面装着一个去了皮的生鹌鹑蛋,大概是鸡蛋的替代品。吃米线,必须得自己动手,把这些“半成品”胡乱折进滚开的的砂锅里,最后放米线,用筷子一通搅和,生冷油腻全烫熟,这就是所谓的过桥米线。坐在这样的就餐环境里吃米线,显然算不上享受,至多是感受罢了。感受一直到了凌晨两点多,我们才结帐起身,花了290多元。临了跟店主要发票,他们竟然连张收据也拿不出来,只好跑到邻居那借了张纸,写了几个字,算是就餐证明。“证明”的背面不知是谁还写了个手机号码,纸的一角被油水湿污了一块,大家戏称这是“防伪水印”。
几个小时后,我们在酒店的餐厅里吃早餐,又碰上了“过桥米线”。此“米线”非彼“米线”,一窝又白又粗米线皆在不锈钢食盒里泡着“温泉”,酒精炉上热着一锅油汪汪的骨头汤,旁边的一溜盆盘碟碗中,摆放着肉末、干菜末、豆芽、葱花、芫荽末等,自己随意添加。依葫芦画瓢地来了一碗,吃到嘴里才发觉,味道跟方便面差不多,甚至还不如昨天夜里在小摊上吃的那碗,着实有些失望。随后的几天,又几次与过桥米线邂逅,感觉还是老样子。
有人说,看景不如问景,我看吃东西大致也是这样,据说云南人从外面回到家,先要来上一碗米线解解思乡之苦,而且感觉味美无比,百吃不厌。及至我以口舌试之,才觉得鼎鼎大名的“过桥米线”不过尔尔,这或许和南方人看北方人兴高采烈吃饺子一样。其实对于饮食的异趣,可以放大到人世间的各个角落,你觉得平淡的,他能找到新奇;你认为痛苦的,我可以找到快乐;我认为无聊的,他觉得有趣;他觉得麻木的,你却能顿时掉下泪来……过桥米线里,到底盛的是什么?
再后来,我到云南的一些超市里才发现,在咱们北方超市卖方便面的地方,人家这里大包小包摆着的全是过桥米线!只可惜云南人没有日本人精明,如果自宋代流传至今的“过桥米线”早一步走出云南走向世界,压根儿就没方便面什么事儿了。这样想来,我又开始为“过桥米线”鸣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