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的莲花——悼念同行善友王钊
(2010-04-23 14:3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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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俗众弟子 |
滴水的莲花
——悼念同行善友王钊
“天空越是黑暗的时候,你越能看清夜空——师父为明月,同行似群星。”这是2010年4月15日,几名基金会的义工探望丁妈妈及正在养病的王钊同学前,全体义工在祝福卡上写下的第一句话。
“丁妈妈!”远远地看到妈妈向我们招手,大家就如小鸟一样奔去,抱住了她消瘦的身体。“妈妈瘦了!”因为她已经有二十多个日日夜夜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王钊呼吸不畅,夜里只能坐在椅子上勉强打瞌睡,妈妈便整宿地握着他的手,默默地念着佛号,期盼着信念和安定的力量能够传递过去令他稍稍入睡。白天里,儿子也片刻离不开母亲的照顾:起来、坐下,站起来两步走一走又坐下、吃饭、煎药、换衣服……一会儿不见就问:“我妈妈呢?”身体上的操劳已多,精神上的寄托让丁妈妈付出了更多精力,在王钊不肯到医院接受治疗,心力又很低沉的时候,她想尽办法让法师与王钊通话,作引导开示才缓解了一些压力。我们心疼地看着她,她瘦弱的好像是原来的影子。
丁妈妈说:“知道你们都很忙,我什么也做不了,真想跟王钊早点回去!”我们也多希望王钊早日好起来!通过多日的了解,我们得知他和丁妈妈每一点的坚持太不容易了,病情的转机将给每个人带来许多信心。收到玉树赈灾会议的紧急通知,我和凤梅只好向丁妈妈告别,不舍地提早离开了——失去了与王钊彼此问候的最后机会。
“我不忍心拍照片,怕伤害到他们。”之前虽然都听说王钊生病的消息,但是亲眼见到时,病情的严重却大大超出了意外,丽娜写下了当日的小记,但没有一张家中照片。
由于法师叮咛探望应该长期持续,雪娇也写了一份详尽的探访总结,包括丁妈妈与王钊的身心状态,丁妈妈的担忧和需要的帮助,下一次携带礼品的建议和注意的事项。她说想把这份总结也交给法师:“祈请法师常跟他通电话,我感到他们现在非常需要力量!听到法语可以让他们的信心不断持续。”
“王钊现在其实很危险,这种病影响呼吸,万一一口气吸不上来……”走在金龙桥上,凤梅忧心忡忡地对我说。
“恩!”这也是我心里所想,却不敢面对的现实,虽然“无常迅速”,但哪敢想丁妈妈唯一的儿子,我们的一位好同行……而且,他才26岁……闭上眼睛,就见每每在法会中欢喜承担的他,憨厚的脸上满是笑容。我想:下周一大家再一同去探望吧。
4月17日下午2:30,计划中再过30分钟就开始写这周的工作总结了,我倒上一杯茶,望着透明杯子上的一颗红心,它无声地提醒我想到特雷萨修女的名言:“一颗纯洁的心,会自由地给予,自由地爱,直至成伤,便是永恒……”
凤梅的电话突然打进来:“王卫,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丁师姐说王钊刚刚去了,她要找法师问怎么办……”我听到她沉重而湍急的语气,却没有听清后面的话,拔腿就向往外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法师!保证王钊能够顺利的往生,这一定是丁妈妈目前最大的心愿!
见到贤启法师时,他已了解了进一步的消息并作出了判断,我回到基金会取师父的法照,郑老师赶往库房取老年组备用的陀罗尼被,十分钟后等我到达离寺仅几公里的王钊大姨家时,却见法师已巍然坐在王钊身边的小板凳上,合掌专注的神情令人肃然起敬,房间中只有念佛机传出佛号声,仿佛他与王钊,两人正做着深深的、静静的交流。
暮色渐渐降临,闻讯而来的同修纷纷赶到小院里,其中多是在法会中与王钊一同承担的同行,大家围成半圈轻声念着佛号,艳萍在一侧的地板上一跪不起,丁妈妈又到屋里特意给她找一个垫子,此时此刻,她仍能够关顾到他人的冷暖。
师父得到了王钊往生的消息,意念着这心爱的佛子。又派遣贤扬法师和一位净人前来助念,并指示连续三天晚课回向。法师让大家都进到屋里,一方面考虑到尽量长时间不动身体,一方面考虑亲属们都不信佛,还不可以停留更长时间,决定在此地的助念持续到晚上18:30,与此同时寺里晚课正在为王钊进行普佛仪轨。
18:30分,贤扬法师起立对大众开示,策励众人从此事中认识生命的意义并精进修学,又俯身对王钊开示说:“王钊居士,龙泉寺常住派我们来看望你,现在你已经往生了,了解生命的确是无限的,有生必有死,重要的是跟随着师长三宝才能不断改善我们的生命,希望你发愿得到暇慢的人身修行,或往生西方净土,不要对世间产生眷恋,也不要再有任何的埋怨……”随后,贤扬法师轻轻掀开了陀罗尼被,王钊的容貌相比3个多小时前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平静、释然的表情抚慰了每个人的心。贤扬法师轻轻触摸探视后,告诉大家“头顶是热的,脖子比头顶要凉,这是很好的征兆。”贤启法师也俯身探视再次确认。
得到法师的允许后,丁妈妈跪在儿子的头前,说到“王钊,你常常说佛菩萨是最了解你的人,是最能够帮助你的人,这时候你一定要跟着佛菩萨。你的心愿不是渡众生吗?只有跟着佛菩萨修学才能渡众生。你曾说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和你的女朋友,我知道我还有做的很多不足的地方,以后我一定会努力学习,改正!至于你的女朋友,也放心吧,我会待她像我的亲闺女一样,所以你也不要牵挂,快往生极乐世界吧!”接下来侯海燕师姐也代表王钊的老同事与他话别。
我跪在王钊的另一侧,对他说:“王钊同学,我是基金会的义工,你知道,自从丁妈妈到了基金会,她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了,一方面她热爱自己的工作,一方面她疼爱我们这些孩子,但是自你生病之后,她便一心扑在你的身上,其实你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这段日子我们也一直在给你回向,你千万不要责怪丁妈妈。希望你不要惦记着妈妈不放心,她就是基金会所有人的妈妈,我们会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同归向师父、佛菩萨,你也要把自己完全交给师父,交给佛菩萨,这样的话我们的生命是交融的,永远没有分开。”
随后贤扬法师带大众回向,松堂医院的救护车随后到达,大家用最虔诚慎重的心将王钊轻轻移到救护车上。事后贤启法师说,他到达现场后先在心中默默与王钊交流,告诉王钊父母对子女抚养非常艰难,应以感恩心面对父母,心中不要有不满。然后就观想师父与阿弥陀佛是一体的,用自己的心力带动王钊一起祈求得到师父的加持摄受。不久,他感到师父带着王钊,有说有笑的离开了。而丁妈妈此时心中也有强烈的感觉:儿子已经往生了。但是为了给大众以安慰,她还是同意将王钊送到松堂临终关怀医院,让大家可以医院的佛堂中助念追悼。
站在这位伟大的母亲身边,一切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面对他人的慰问,她的坚定、坦然反而安慰着每一个痛苦、怀疑、惶恐不安的人。在松堂医院的一夜,丁妈妈不是到佛堂中助念,便是仔细地考虑第二天的安排,她还要关顾着亲友们的情感如何平复。在助念过程中,当她随顺居士们的期望对王钊开示时,她的语言中充满了力量,听者仿佛都被熟悉的名词震动,体会到这些在生命中的真实重量:
“儿子啊!你真是给我示现无常啊!真是无常啊!”
“王钊的怨亲债主,请你们也不要障碍王钊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渡众生,他在世间做很好的工作,服务众生的工作,现在他往生了,会再回来跟师友在一起渡众生,你们也跟我们一起念佛吧!怨亲债主们!听我这个当母亲的真诚地为儿子念佛吧!阿弥陀佛!”天亮时,丁妈妈亲自帮王钊换衣服。她告诉我说:“头顶还是热的。”我轻轻摸了一下,温热。又触碰额头,已经冰冷了。
参加过助念的人可能知道,一般人的过世、助念、追悼、火化等等往往是一个繁杂的过程,需要调动人员、车辆、财力和物力,又发生突然的事件时,便会令人手忙脚乱。但是王钊的往生过程,却顺利而平静的令人难忘:他往生的那天是周六,大家都在寺里共修,不到几分钟法师及同行就可以到现场助念,而第二天在医院等待的时间里,许多城里的居士正好可以赶来看望。周日从一清早,穿衣、入殓、送别、火化,直到在墓地安葬,人员、车辆、行程……一切都顺顺当当。这缘于往生的地点靠近寺庙,易于师友赶到;缘于丁妈妈的坚强正信,令一切如理如法;缘于团队的和合进步,众居士的心态已今非昔比;还缘于王钊的仁义、善良,这一切都是他业力的展现。大家都说:王钊最善于与人结善缘,最不愿意麻烦别人。而且,他最能为人着想:
“他把我们都瞒住了!”闻讯而来的亲友们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王钊的表姐哭着说:“他可能早就知道了,怕我们着急,一直都在隐瞒。他的思维根本不是一个孩子的,他为人考虑的太多了……”丁妈妈告诉我们:即使王钊已经由西医确诊为肾功能衰竭,他还是坚持不肯在医院作透析,选择在家中休养调整的方式。每当有亲友打入电话,王钊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如“心平气和”般进行一次谈话,尽量轻松地告诉别人“我没事”,挂上电话,他总会气喘吁吁地调整很长时间。往生的前一天,当大姨和父亲到房间了去看望他的时候,他还装出一副说说笑笑的样子,等他们走后又是一段猛烈的呼吸。因此,大家感受到的是突然,是无奈,但是没有经历一个漫长的绝望而煎熬的过程——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一切的真相他只告诉了丁妈妈一个人——他的母亲,也是皈依一位师长的同行!
寂静的深夜,我独自走在在松堂临终关怀医院空荡荡的走廊里,感到强烈的恐惧。关于死亡的许多负面的信息涌入脑海;儿时起或许无限生命中就开始沉淀的每一次孤独寂寞、无依无归的感受也加深着恐惧;助念过程中昏沉、掉举让我对于自己没有信心,我能否顺利地度过一个个生死的界限?我会何去何从?我能否握紧师长三宝的手?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善知识的教诲有几分体现在身语意当中?我在经历什么?我在积累什么?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声声的佛号中,我一次次仰望着佛陀无限慈悲的面容,香烟袅袅,灯火通明,也映照出烛光中的——师父!克制住低沉的情绪,我起身拜佛,再次祈求自己的生命完全融入到师父的心胸、生命,将身心都供养给师长三宝,也透由自己联系到父母亲友,无限的有情。虽然自己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但是相信佛菩萨却可以接纳、容受自己渴望皈依的生命……
这时,自己又一次意识到:佛菩萨便是无限的慈悲与宽容,而佛法本来就是帮助人完成转凡成圣的宝藏!透过王钊的往生,佛菩萨在向每一位有情展开包容的胸襟,并告知我们佛法可以改善生命的真实不虚。
星期一的下午,贤启法师应丁妈妈的祈请,给她回了电话,听着她这两天的汇报,法师不断点头认可,并策励丁妈妈诵经、听闻,做有意义的事情。法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丁妈妈欣喜而激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很快了!”
法师微微的笑了。
亲爱的同行王钊,您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也是很快了吧:
归去来兮!
师友既盼胡不归?
再将青春奉圣教
铸正法丰碑
201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