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命 乐章　--石头开花记

龙泉寺学僧

“石头花花儿开”，小时候，妈妈总爱对我说这一句话，陪伴我度过了快乐的金色童年。长大后，读了书，也就知道，石头上怎能开花呢？只不过是哄小孩的一句话而已。多少年了，这句话似乎已随风而逝，悄无踪影。但就在这闷热的晌午，我却嗅到了翠鸣耳际的蝉声外的另一种声音——热烈的，奔放的，自由的，却又是悄无声息的“石头开花儿的声音”……

                           
（一） 窒息

（又重又笨的石头在那儿卧着，卧过了多少个沧海桑田，丝毫也没有移动过一寸地方。望着自己又丑又陋的身躯，它委屈过，叹息过，也郁闷过，曾经一度挣扎地叫着“为什么生来就是石头？这么不公平！如果能让我美丽一次，哪怕瞬间灭亡，我也心甘情愿""""""”又多少年过去了，除了默默数落眼眶中盈盈滴落的苦楚泪水，它依然是一块石头，绝望得只能安于现状。）

　　吃完早餐，骑着摩托车，晃晃悠悠地向工作地点驶进。临近凌晨才结束的麻将大战，让我无精打采。白亮的阳光逼得又醉又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远远已看见日杂调味品大批发部，店门已拉开，像张着口的老虎，等待着每一位顾客，也咀嚼着自己的青春。
　　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小桌上吃着早餐，我叫了声“早”，坐下来泡了一壶浓浓的茶在旁边喝了起来，顺便也倒了两杯清淡的给他们。老板是我高中同学，我俩都是对方父母的干儿子，老板娘则是我俩同学的同学，彼此关系相当融洽。前一段时间，我与老板将河南名牌“双汇火腿肠”、“莲花味精”的本市经销权争了过来。这一大段时间，我都在忙着铺这档子市场，今天，我将开车到百里外的县城去送货及推销。
　　车以最快速度到达目的地，县城每一批发部我都了如指掌。先上卢老板家，他是忠实客户，且拥有这县城周边小乡镇店铺的大部分客源。刚下车，还没进门，老板就拉开嗓门喊：“你好，‘莲花味精’，又亲自下乡来了？你自己到仓库及货架上先看看，有缺的火腿肠、味精、各大酱油调料就帮我补齐。按原定的量，上次的欠单如果带了就去找老板娘要钱，没空陪你喝茶了。”我笑着问：“去哪里呀？这么急！”对方应到：“这不，一大堆欠单今天得去收回些现金来……”

　　车缓缓地在嘈杂的人群中移动着，来到了第二个客户门前，他的批发量仅次于卢老板（但脾气古怪、小气、悭吝、贪小便宜）。走了进去，陪着笑问了声“好”，对方点了点头，我调整出最好的仪容及声音问：“李老板，最近生意还好吧，这火腿肠、莲花味精销得还可以吗？”边问边看货架。对方答道：“这小铺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得从你们家拿货。哦，上回叫你问老板可否将这县城的经销权给我，有否问呢？”我心里白了他一眼，说道：“问了，老板说刚开始，铺设市场，还是我们来操心一些，以后量大了再说，肯定会有合作机会。”我早就预计他了，还想以小套大，没门！再说，要给也给卢老板这样的客户，你算哪门子事呢！用不着与老板商量，我当场回绝了他。“老早就看你的车已到县城了，我的生意小，门面差，肯定不会第一个来我这边的了。”对方调侃我。我赶忙搭腔：“李老板，瞧你说的，这不，真人真货就在你店里嘛。先上卢老板家是因为车从东街口进来，如果下次从西街口进来的话，不就先到你家了嘛，这一丁点儿的事，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回答挺机灵的。”李老板说。“再机灵也是帮人干活讨饭吃，哪像你坐在台上就呼风唤雨，大钞票一张张飘过来。”我顺口说到。“哎呀，火腿肠般的脑袋与嘴巴今天变样了。”“唉，变什么样啊！再变还不就希望你们生意好，我的货才能销得出去。不过火腿肠确实有变样，有一些高档产品出来，莲花味精也出了50g的家庭实惠装，你多拿几件试试看。”我顺势推销了一番。“说得轻松，不用钱呀？”对方简短地说。“先卖着呗，咱们的关系已经是老套路了，下次再结这批货款。”我应急地回答到。“货架都满了，就把上次那几个品种给补齐就够了。”“别，别，我帮你把货架再清一清，理一理，还是有地方可摆下的，谁开店不图多赚些钱。是吧，老板。”说话时赶忙将货架用抹布擦干净，将货物摆整齐，新的品种也顺势摆了进去，但还是有几个品种塞不进去，正发愁，李老板说：“把旁边别的品牌的火腿肠和味精撤下一点来不就行了嘛。”“是，是，谢谢老板，我这品牌好，广告又响亮，包装又统一化，你的眼光真好。”“你这么会说话又肯干，老板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哪？”“社会工价呗，老板赚钱也不容易，又工商又税收又店租的，他还比我更发愁呢！”李老板口气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唉，你说得对！现在这年头，做生意谁都难弄！” 
　　车来到了第三家批发部，姓王，调味品日杂生意比前两家就差多了，但儿童玩具及学习用品的销路大开。我走了进去，老板也正在跟一文化用品经销商谈一笔生意，我礼貌地点头笑了笑，就留意起货架的情况来，见火腿肠、味精数量批出去不少，心里雀喜。一见他们谈完了，我赶紧凑过去，问老板还要添加多少。对方生硬地说：“不卖了，有其他品牌的东西下周上来。”“怎么了？这不卖了不少吗？”我忙问。“但你这利润低，都快成为你们的搬运工了！”对方没好气地说道。“利润是低了点，但销得快，资金容易回转；其他利润是高，但难卖，这年头，做生意不就是赚几个活钱嘛。”我解释。“你不用再说了，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多推销几箱的量嘛。我真地不想再卖了，现在货物种类越来越多，都不知卖什么好，下次再说，下次再说好吗？”对方显得很不耐烦。我把声音低缓下来央求商量到：“老板，您看，上百里的货都拉到门前了，多不容易，给点面子，拿几箱吧！”“你的面子值多少钱！你要我给你面子？刚才那位客户也要我给他面子，我一天得给多少人面子！谁来给我面子呢？我开店是为了挣钱，不是慈善机构！”我无语，对方也无语。我赶紧又打开话匣子：“最近生意忙，身体还好吧，孩子上学读书成绩怎么样啊？”我低声关怀地问到。“身体还不错，孩子那一摊子事，我与他妈是顾不上了，在住校呢！也好久没留意他的成绩了。”我起身告辞：“老板，那我先走，下次来时，你一定得拿上几件，这是你说的。”
　　第四家．．．．．．
　　第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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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货物已推销得差不多，我也很疲惫，回去的路上下起了毛毛细雨。快到市区了，我把车停在有路灯的电线杆旁，锁好车门，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拿着面包，在电线杆下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啃着，遥望远处万家灯火的市区，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从脸庞上滑过。昏黄的路灯下，我用尽全力嚎叫了好几声，接着，把可乐瓶摔在地上，一脚猛力把它踩扁，没吃完的面包被我掷向远方，消失在无尽的夜里。
　　回到家，已是晚上，冲了热水澡，躺在床上，目光无神又无力地呆望着似乎要压下来的天花板。想到自己在别人眼中已成“火腿肠”，已成“莲花味精”，也想到客户们千奇百怪的脸色与语气，内心的哀伤叹诉充满了整个房间。我清楚地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我将一成不变地这样工作着活下去。我大喘了一口气，叹息了一声，眼睛有点湿润的我侧了个身……还是会有些不同的，我努力地想着，老板，老板娘上周就已经约我明晚到酒吧唱歌，后天晚上我会与朋友搓麻将，再后天晚上，我会留下时间让我静静欣赏音乐。可是，再后后天晚上呢？我不敢再想，其实我清楚，我会与老板老板娘坐下来分析各县区的市场动态……
　　临近梦乡的时分，耳边响起了灵魂最深处的凄美的呐喊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