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饥饿感
胡友峰(温大教授)
这是一个弥漫着焦虑和浮躁、价值观分散的年代,物质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也导致了精神的失衡。但是仍有这样一些人,是在以生命写作、坚持从自身的苦难和饥渴出发写作,也正因如此,命运更将他们推向这样神圣的时刻——池凌云就是这样的一个诗人。在她的诗歌中,我们读出了一个女人充沛的情感和对这个世界的爱,她以凌厉细腻、痛彻简洁、激情丰沛的文字向世人展示了作为一个诗人敏锐的心灵和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所具有的深刻的洞察力,既富有精神的高度,又不乏经验的宽度和体验的深度。
荷尔德林在哀歌《面包与酒》中发出“诗人何为”的呐喊:“心灵一如往常,具有类似天神的力量。然后诸神隆隆而来。这期间我常常觉得/沉睡更佳,胜于这样孤独无伴,胜于这样苦苦期待,而我又能做什么说什么/我全然不知,在这贫困的时代里诗人何为?”[1]海德格尔也曾论述了诗人的命运——身处一个诸神隐匿、被遮蔽了的贫困时代里,时代之所以贫困正是因为他缺乏痛苦、死亡和爱情之本质的无蔽。这里的“贫困”与
“时代”是紧密相连的,也就是我们自己置身其中的的时代,而诗人的使命就是“去蔽”——通过诗的创作或者艺术的创造来保持一个本真的“故乡”。这个本真的故乡在池凌云的笔下我们可以深切地感受得到,诗人怀揣着至深的睿智与大爱写下了每个字,是否不朽于后世并不介意。如此,仅是暂得于己,快然自足,别无所求,而这恰是源于苦难的滋养。用池凌云自己的话来说便是:“一个普通人的生命是否值得抒写?当我还在犹豫,那些无言的日子呈现给我的暗示很快就溜走,这些未被命名的事物将组成我的一生,而我能做的只有将一条消逝长河里的漂流物打捞上来,以证明生命的存在。”
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人们来说,饥饿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生理现象,然而在文学活动中作家依据一定的艺术目的对饥饿的叙写,则是一种颇具深意的文化现象。“饥饿”不仅仅是个人苦难的来源,更是精神追求的表征。池凌云的北堡时光使她早早地对生活有了认识——“贫穷”。家里八口人吃饭,母亲要做很多事情:绣花、纺麻,织塑料编织袋……小小年纪的池凌云每每放学回家也要给母亲的绣花活儿缝边,一个暑假的挣扎才得以凑足自己上高中的学费。也许,正是早年的艰难求学历程让池凌云对生活有了深切的感悟,是饥饿鞭策她对于文学的追求。她在最近一篇题为《饥饿的灵魂》的笔记中写到这样一段话:“难道要艺术颂扬饥饿吗?我相信艺术的魅力正存在于广阔的怜悯和不断的对抗中:艰难的汲引之美。事实就这样摆在那里:一方面是要从悲哀的雾霭中睁开眼睛,投入不可知的命运;一方面又不能绝望,尽管那里空无一人。这饥饿像一个幽灵,在大地上巡游,挑选敢于以全部心灵来承担的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持久的力量,他们的生命长期与饥饿和苦难为伴。而真正持久的力量存在于忍受中。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说出:‘话语是生与死之间的选择’(卡夫卡)。”在她的诗中,我们读出了生命的庄重感——关乎命运的灼烧,沉默的舞蹈,以及其独特的流水的力道。
一、命运的灼烧
生活在这个物化时代的人们已经没有闲暇来驰骋想象或静心思考;对池凌云而言,那是怎样的一种艰难和窘迫才得以孕育出对于文学之梦的虔诚和饥饿感。也许我们每个人也时时刻刻在追求在执着,而面对始终更需要勇气,当有了勇气之后,也就具有返璞归真的意味,这是一种更为深切的关怀,如此我们才能更好地解读自己,解读他人,乃至社会群体。可以说,命运之于池凌云是坎坷的,但是诗人的心是玲珑剔透的:生活,命运,之于她,是“燃烧”。在她的诗选中“灼烧”一词出现的频率颇高。比如说《我无语时受到的灼烧比说出来还多》:
“我们呼吸在傍晚的时候燃烧。
这命运弹出的胶片,
让我无数次谴责自己的无知:
所有堕落的灵魂都是因为期待光明太久,
只能选择黑暗作为故乡。”
池凌云的字里行间流淌出一种对于命运的思考与探索,这探索又是那么的艰辛而困苦,然而,困苦了应该何去何从?被煎熬灼烧了的命运仍然赋予诗人以满足感,因此灵魂的深处有着无声却胜有声的呐喊。命运总是和大地联系到一起的,于是在《悲歌之四》中诗人向我们娓娓道来:“唯有幽暗烛火的引领。一切都已远去,下沉的大地灼烧昏暗中的人。失明在持续,古老的词语如药片——但那不是罂粟,是整个宇宙的昏沉之星。”大地向人们敞开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又四面八方的向人们开放,它的没一条道路都延展通向远方,同时又把相关联的一切聚拢于自身,于是完成了一个整体——有诞生和死亡、有灾难和祝福、有坚韧和衰退,这个大地所承载着的是个人的生存和命运,也有全人类的历史和命运。
诗人的语言是富有哲思的,在《巫术》一诗中诗人做这样的阐释:
“思考给不出一个真理,
孤独给不出自由的一秒,
花园给不出芳香,
受伤的心灵给不出流泪的理由。
信件给不出确切的地址,
思念给不出一个亲爱的人,
光给不出凝视的眼睛,
黑暗给不出丑恶和不公开之恶。
雕像给不出真实的面貌,
拥抱给不出一个完整的人生,
望着苍穹,
我无力的诗行给不出一把燃烧的火。”
面对宇宙世界、人类的命运太过于渺小,诗行是无力的,因此“给不出一把燃烧的火”;接着在《自然元素》里说:“我熟知它们的命运,就像词,知道我的命运,我们慢慢衰老,秘密的串珠在手中腐烂。透过冰凉的小孔,我看到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患病,单纯的雁群,翅膀捆着砂,像一缕烟侵入大地。我们要求暗处的树丛,变幻出一只新的动物,与它一起翻滚,灼烧。”正如诗人自己所说,大地作为人类生存的故乡有权利灼烧昏暗的人们,并且这是一种安全的生存模式,这灼烧的火焰是多色彩的——有蓝色:忧郁的象征,是海的象征,是梦的象征,是感伤、是沉默、是静寂,代表无限,代表原始的情感体验;也有金色:能量的象征,是疯狂、是饱满、是成熟,也代表堕落与毁灭。冷暖色调的对抗便导致了一种不安,这种不安在迫近,又导致了一种眩晕感:无限的苍穹,巨大的喧哗,出奇的宁静,可亲可近却又可怕,一种莫名的不可知的恐惧。这种视觉的冲击是波涛汹涌的,比孤独可怕百倍的恐惧感,这便是命运赐予她的灼烧与淬练。毫无怨言,平静而心怀感激地接受,于是在池凌云的词典中,“灼烧”成为了生命感的表征——
《双重生活》:“在黑暗中燃烧,流出明丽的形象,生命究竟有怎样的奥秘?我在这里,同时在别处。”诗中的“燃烧”常是在黑暗之中进行,具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神秘感和玄思色彩,而“生活在别处”又是一句极富哲学色彩的诗句。“生活在别处”是十九世纪极为引人注目的法国象征主义诗人兰波的一句名言。的确,真正的生活应当永远在别处。当生活在彼处时,那是梦,是诗,也是艺术,而当彼处一旦成为此处时,人类的崇高感就会成为生活的另一面:残酷。但让人无奈的是,当时诗人生活在已经完全秩序化的时代,所以,无论是逃离还是隐退,只有这样生活罢了。《夏天笔记》中:“这么多技艺,我只学会一样:燃烧。”《你日食》:“你的黑灰不再炫耀火,而灼烧和死寂都是我们的天赋,我只想走向那未知的僵域,扒开每一颗黑色的种子,看它怎么在每一个白昼活下去。”在这里我们似乎读懂,诗人的“燃烧”是近乎凤凰涅槃般的历练。正如凤凰在大限到来之前集于梧桐枝自焚,经历了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验后,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以此获得重生。同样,经过命运的灼烧,诗人获得重生,对于生命和生活的理解也更加深广。
二、沉默的舞蹈
在我国汉代《毛诗序》中曾有关于诗歌本质真理性的表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这段话被谢冕先生称为“迄今为止,它仍然是中国关于诗的本质的最彻底、也最精辟的论述”[2]自古至今,诗都语言的艺术,是语言的舞蹈,这语言也是人类千百年来用以表情达意的独特方式。诗人用一个个字符编织着她的梦和她的舞蹈,她舞蹈着、言说着《布的舞蹈》:
“她的渴望无声,
她的渴望覆盖了渴望的眼睛,
让所有下降的人感到惊奇。……
安静地舞着。
一只疼痛的鸟,
开始低低地飞翔,
她的痛苦有一副温暖的外表。
这唯一的庇护,
无法言说的孤独,
加重了生命的紧迫,
她内心的落日是透明的,
发出神秘的光晕。
她在寂静中飞跑。”
通读池凌云诗歌集的读者会发现,诗人笔下的“疼痛”、“孤独”、“沉默”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随处可见也随处可感。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无限空间之永恒沉默使我颤栗。”茫茫宇宙,人类何其渺小,我们紧挨着沉默的声音,《今天,谁来给我们讲故事》:“在夜晚,我们把灯点亮,我们依然怕黑,怕孤独,害怕看见自己的脸慢慢变得朦胧,没有一个人可以紧紧抓住我们,阻止我们在黑暗中一点点消失。所有的人都只是单独的一个。”诗人在此毫无遮掩地诉说了灵魂的苦楚,怕黑怕孤独,所有的人都只是自己“单独的一个人”,世间最最苍凉的语言也不过如此了罢。但尽管是一个人、沉默的一个人,也要舞蹈,无声地诉说,有关痛苦和命运。诗人在《一个婴儿被引诱出生的巷》一诗中写到:“可以有光。可以有移动的明灯,照亮一切黑暗之源。可以有美妙的身姿。可以跳舞,夜晚的悲苦褶皱在早晨拉平。可以有心灵。可以通过心灵,解除不得出世的咒语。可以有爱。这是一种无穷的精神,支持你在人世轮回循环。”
至此,我们读懂了池凌云的人生:有黑暗,但是有移动的光明来照亮;有苦难,但是有心灵来解救;有孤独,但是有爱来支撑无穷的精神。人生存于此世,沉默也正是常态,史铁生:“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3]因为正是在安静的意境中,人的心灵才是最为澄明与无暇的,像《玛丽娜在深夜写诗》:“在孤独中入睡,在寂寞中醒来,上帝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玛丽娜,你从贫穷中汲取,你歌唱,让已经断送掉的一切重新回到椅子上。你把暗红的炭火藏在心里,像一轮对夜色倾身的月亮。可你知道黑暗是怎么一回事,你的眼睛除了深渊已没有别的。没有魔法师,没有与大海谈心的人,亲爱的,一百年以后依然如此,篝火已经冷却。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快乐。人太多了,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为此我悄悄流泪,在深夜送上问候。”我们在此感受到了诗人绽放自我生命体验,感激上苍,命运赐予我们贫困与苦痛,诗人沉默地接收着他们带来的切实感受,诗人的灵魂在释放着、舞蹈着,让“耀眼的刀尖”上“宁静而奔腾”的光指引着精神的未来之路……
诗人以优美和富有哲思的语音在沉默中酣畅淋漓地舞蹈,其他的诗篇还有《阳台》:“我熟知这个秋天和整个荒诞人生,想要一次暗中的飞翔,带我进入没有强烈硫磺味的居所,我能获得片刻自由。而我的心始终难安。”《保存》:
“我不停地穿行在一个个陌生的城市,
独行毛骨悚然的夜路,
每一次艰辛都被一个小小的希望保存,
我开始沉默,
熟悉的人像一条咆哮的河,
我奔向水边,
仍然看到流逝。
我搅动一场又一场雨,
保存的浑浊。”
作为栖居于大地之上的人类,孤独是生命的常态,是人特性。存在主义哲学对人生这种固有的孤独感早已经有了定论:人的存在是悲剧性的、孤独的,这种生存孤独感是人之为人的一个特性。正如张中晓所说:“孤独是人生向神和兽的十字路口,是天国与地狱的分界线。人在这里经历着最严酷的锤炼,上升或堕落,升华与毁灭。这里有千百种蛊感与恐怖,无数软弱者沉没了,只有坚强者才能泅过孤独的大海。孤独居于坚强者,是他一显身手的地方,而软弱者,只能在孤独中默默地灭亡。孤独属于智慧者,哲人在孤独中沉思了人类的力量和软弱,但无知的庸人在孤独中只是一副死相和挣扎。”[4]
只有坚强的人才可以忍受孤独甚至享受孤独,因此诗人池凌云是个坚强者,也是个智慧者,在孤独之中体验逆与顺、悲与喜、痛与爱,思想着舞蹈着……《不是火灾,是深渊》:“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巨大纯粹的爱。玛丽娜,从今天起,我将像爱大海那样爱上孤独,我为爱你而高兴,你不后退着生活,越过了需要用叹息去填满的世界,短短的时间,就让许多人超出他自己。”的确,忍受疼痛并且无畏地灵魂的舞蹈,是源于爱——生命之爱。非常有深意的是诗人的爱是有温度的,这个温度不是100度的沸点,也不是80度的滚烫,却是38度。在《往事》中她写道:“沉默是38°的高温”,不禁由衷地赞叹:好一个38度!好一个38度的高温!这一睿智的生活态度可以与智利当代一位著名的诗人巴勃罗·聂鲁达相媲美。在1945年巴勃罗·聂鲁达创作了一首十二章长诗《马克丘·毕克丘之巅》,其中的最后一章写道:
给我沉默,给我水,给我希望。
给我斗争,给我铁,给我火山。
支持我的血脉,支持我的嘴。
为我的语言,为我的血,说话。
沉默的温度是爱的温度,也是恒定的38度——人体常温的状态,这言下之意便意味着诗人之爱是恒定的“高温”。我沉默着并非是没有温度和希望,我有语言在言说着。没有狂热,也没有低沉,有的只是一位诗人理智的保持爱的状态,这又是何等高温的爱!
三、流水的力道
第一次邂逅流水的意象是在《它,或她》这一诗篇中:“这是湿润的月份,鹦鹉不说话已经很多天了,它明白一个人不能同时拥有两个世界,它无法使她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大地在腹部以下,而流水一直在天上。”对于“一直在天上”的流水,永远都是诗文中备受亲睐的传统意象。多年以来被诗人词人在文章中大量运用,一汪汪流水流水流出诗人的一弯一弯的情思,它无情,它缠绵,它有力。
关于流水,用的最多的就是代表时光流逝的意义。庄子在《秋水》中说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最早用流水表示了时光流逝,往事不再的意义。贺铸的《将进酒》里也曾表述:“城下路,凄风露,今人犁田古人墓。岸头沙,带蒹葭,漫漫昔时流水今人家。”这篇咏史抒怀之作,不但从大处表现了一种今非昔比的感情,而且从小处表现了一种时光流逝的感慨。李清照的“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流水的无情让人觉得凄凉,无论世界怎样变换,也不管陆上有多少的悲伤欢乐,流水都不会选择驻足,它的路在前方,是不会回头的。正如诗人在《流水没有带走光芒》中所写的那样:
“流水把所有船只都刷了一遍,
任它们驶向模糊的远处。
河床停止了畅想和追逐,
仿佛我们年轻的时光,
轻易发出沉重的叹息。
仿佛逝去的旋律,
僵直,
却在我们中间无声地滑动。”
尽管逝去的时光美好千百般,多少人留恋它的匆匆,眷恋它的过往,贪心的追逐又失望而归,如同无情的流水。多少快乐都会有结束的一天,多少悲伤都会有淡漠的一天。我们再读《游船——致希姆博尔斯卡》——“如果你事先与整条河流约好,如果斯提克斯河的水通向每一条河流,你坐的船只很小,就像你看见的事物仅能运载你一人。你停下来,像一个心怀歉意的女神,让水从身边安静地流走。要是河流能变得更宽些,你亲近的人在不远处的堤岸上,为你照顾好柔软的外套,没有人能分享你的权利,孤独的亡魂将倾听你,飘在空气中的美妙的告诫。告诉他们广阔的前景值得惊奇。”
人们在这样的哲理面前感慨着生活以及人生。引发了无限的离愁别绪。多数作品中的的离愁就如同春水一样渐远渐无穷,流水的娟娟流淌不会间断,思念的延续也同样可怕的难以控制,触景生情所感受到了同离愁思绪一线相牵的脉脉流水情结。流水本身就意味着一种绵绵不绝,形成了一个动态的画面,一种遥远而宽广的离愁意境。我们从诗选中看到的是流水在诗人作品中出现的频率及其独具一格的价值。流水意象群体代表着诗人流逝的岁月故事和青春,代表着离愁别绪,代表着深切的思念。然而这流水却被诗人赋予了独一无二的“力道”。这水的力道正是其灵魂的力量。艺术魅力是来自性格显示的一种生命的魅力,生命的魅力不只是来自历史的真实,更多的来自它所显示的灵魂的深度。
令人颇为沉醉的是她的《醉了的小提琴手》:“我徒步穿行在倾斜的道路,我越来越小,我抓住的尘世越来越小……”这一诗篇的情丝可与切斯瓦夫.米沃什(Czeslaw
Milosz 1911-2004)
相比、作为波兰著名的诗人、作家,米沃什对生活很敏感,他常是冷静地探讨生活和历史的意义,透过光怪陆离的现实认识生活的本质,不断追求人生的真谛。他的诗作《河流越来越小》:
“河流越来越小。
城市越来越小。
而美好的庭园,
显出我们从前未曾见过的∶残叶和灰尘。”
作为一个不再存在的世界的流亡者,米沃什目睹了纳粹对波兰的蹂躏以及苏联对东欧的占领,因此在他的诗中处理了我们时代的核心问题:历史对人的压迫,在一个崩溃的世界上寻找灵魂救赎之路。他曾经这样写道,“写一首诗便是信仰的一次行动”。这句话同样是适于诗人池凌云的,每首诗都倾注了她的心血,信仰陪伴并支撑着她。其艺术魅力堪比在世界诗歌史上独树一帜的俄罗斯著名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玛琳娜·伊万诺夫娜,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了诗歌。
个体的生命是极为有限的,有如来去匆匆的过客,人类要“居住”,并且是荷尔德林所说的“诗意地居住”,要像艺术那样不去破坏这个世界,而是以自己充满劳绩的创造来丰富我们的世界,以使得大地和生命永葆生机、欣欣向荣。诗人以她独有的纯粹的语言和自由无碍的诗性哲思带引我们进入了爱的世界,并以其熊熊灼烧的命运、沉默坚韧的舞蹈以及流水般的力道征服了广大读者,正如她在《一个针灸的下午》呼吁的那样——
“吃吧,吃吧,去获取你的生活!”
让我们秉持着一份对于文学的饥饿感,要想得到精神上的温饱就要永不满足,永不停歇地去获得我们的精神食粮,因为在一个没有信仰的时代,我们要有自己的信仰,并坚定这一信仰,池凌云做到了。
因为有爱,信仰永在。
参考文献
[1] [德]马丁·海德格尔.林中路[M].孙周兴译.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281
[2] 谢冕.论诗歌[M].江西:江西高校出版社,2002:2.
[3] 史铁生.我与地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390.
[4]张中晓.无梦楼随笔·苦难中的孤独灵魂[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1:156.
《当代文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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