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五的婚事(五)
(2022-04-18 07:5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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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五的婚事(五)
肖五和荣姐订婚不到俩月,表姐就急匆匆地来了,不仅带回了订婚时给人家的两个包袱,包袱里的衣服、袜子什么的一样也不少,还带回来用红纸包着的那三张人民币。表姐说,荣姐说肖五年龄小,怕以后变了卦耽误了自己,就主动退婚了。这是啥话?只听说女婿嫌媳妇大,没人听说媳妇嫌女婿小的。
听到这个消息,肖五可按捺不住了。他不仅给荣姐写了一封信,还给荣爸也写了一封信,质问这是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快递、微信什么的,只有公社驻地一个邮局。公社驻地离荣姐的村子并不远,可是肖五没有勇气把信直接交给荣姐、荣爸,无奈地贴了邮票投到了信箱里。当然,这些都是徒劳的,两封信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后来,肖五去看望表姐,只要进了荣姐庄的地界,肖五就会瞪大眼睛向四方张望,他想再看到荣姐那匀称的身影,哪怕就是脸上那些小“榆钱”儿,再看一眼也好。可是,看着那远处的背影,是荣姐吗?好像又不是。直到表姐去世了,肖五不再去看望表姐了,也没看见荣姐一回。只听说,她先当了几年的民办老师,后嫁给了本村一个比她大十来岁的男人,待她很不好,非打即骂,肖五心里那个痛啊!
十几年后,肖五带着老婆、女儿去公社驻地赶集,恰好在蔬菜摊子上碰到了荣姐,荣姐正在卖菜呢,看到肖五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是肖五已经看到了荣姐那张憔悴的脸,脸上的皱纹把那些小“榆钱”儿聚成了一道一道的垄背。肖五心里微微作疼,就赶紧让女儿叫阿姨,女儿“阿姨”“阿姨”地喊着,荣姐也不住地答应着。肖五还让妻子喊荣姐,妻子也喊了,荣姐也答应了。
肖五他们离开荣姐的蔬菜摊子很远了,肖五还回头张望着。妻子问,这人是谁啊?直到这时,肖五才告诉妻子,荣姐是他第一个未婚“妻”,妻子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但又没说什么,甩下女儿,自己头里走了。
肖五的婚事(六)
荣姐怕自己被耽误了,退婚了。对于肖家来说,不仅白忙活了一场,肖五还背了个被媳妇“甩”了的名声。但是,庄里乡亲的,知根知底的,都知道这事儿不怨人家肖五。没过了多久,媒人又登门了。
这媒人也是东街人,是李伯的女儿菊姐,菊姐和肖五同龄,是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肖五上学早,读书的时候和菊姐的哥哥一班,肖五每天晚上都端着煤油灯去李伯家的新屋里学习,两家交情好,所以菊姐才主动给肖五操这份心。
菊姐在公社石矿上班,女方就是她的闺蜜。女方的家也不远,离肖家庄三里路;女孩和肖五同岁,生日稍大几天,名字叫云。云姐兄妹仨,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云姐是她娘的心头肉。
这次相亲没有去云姐家里,而是在菊姐家里。她们下了班一块来菊姐家,把肖五叫到菊姐家里看了一下,算是相亲。因为是在菊姐家里,这回没有男女两人的“小见面”,只是相互看了一下,名副其实的相亲。
云姐的身材很一般,顶多也就是一米五六的个儿,算是小圆脸,不如荣姐的身材匀称。除了脸上没有小“雨钱”儿之外,在肖五眼里,哪里也不如荣姐好。
可是肖母不这么认为,肖母说刚退了婚,就有说媒的,咱为了争口气也得快着找媳妇,不能叫人家南邻北舍的笑话咱。听了娘的话,肖五似乎也觉得有道理,既然和荣姐没有缘分,那就云姐吧,就勉强答应了。
农历六月初六,肖家又办了订婚宴,还是两席,还是媒人带着女方的家人,肖家的七姑八姨都来了。肖五和云姐的“见面”谈话,还是在四哥的新房里。因为相亲时没有机会单聊,所以这次肖五的话儿似乎有点多,不过肖五还是那些大理论,不能“买卖婚姻”什么的;云姐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也没说什么,三张十元人民币的“见面钱”也收了。
既然两个当事人没谈崩,这事就算是成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宴席上,七姑八姨都夸肖母这事办得好,那个前头退婚,这个后头订婚,咱肖家不是找不上媳妇,是他们荣家瞎了眼。
这话别人听起来挺解气,但是肖五听着不顺耳。
肖五的婚事(七)
过了六月六,农村的节令就是中秋节。按照当地的风俗,中秋节需要走亲戚,特别是订了婚的男女,那绝对是头等大事,男方要有充分准备。除了月饼之外,还要放上烟酒,这是孝顺岳父的;还要桃酥、点心什么的,是孝敬岳母的。肖母给肖五准备了六色礼,在农历八月十二那天,肖五稍微“装修”了一下自己,就带着礼物去走丈人家。
三里路不远,肖五骑着自行车,很快就到了云姐家。那时候,中秋节还没被定为国家传统节日,云姐上班不在家,肖五心里很不高兴。中午吃饭的时候,岳母炒了菜,只有大舅哥陪着。大舅哥结了婚,和父母分家在外单过,吃饭的时候是云弟喊他过来的。云弟也没上桌,大概嫌他年龄小不会说话吧。
新女婿第一次上门的中秋节,在不冷不热的氛围中度过了。
转眼就到了十月一,秋尽冬来,农村人需要筹划煤炭过冬。那时候,属于计划经济时代,买煤需要煤票,大概是每人每年100斤,云姐家里4口人,400斤煤票,显然过不了冬,就让菊姐捎话,让肖五淘换点煤过去。
肖家庄离国营煤矿不远,十来里路。前几年,煤矿的风井打在了肖家庄的南山上,那水桶般粗的井口呼呼地向外喷着黑煤水,一天24小时不停歇。
从风井里抽上来的黑煤水,经过在水池里沉淀下来的“碳泥”,湿漉漉的,风一吹裂开了缝,就像奴隶社会的“井田”。社员们一块一块地挖出来,黑中透着光亮,就像闪闪发光的黑金子,是烧炉子的好燃料。这几年,肖家庄的人有了这些“碳泥”,冬天就解决了燃煤的大问题。
可能是云姐家听说肖家庄有“碳泥”的事,才让肖五淘换煤来着。但是肖家不这么认为,既然亲家张口要煤,绝不能给人家送“碳泥”,应该送大煤矿上的国营煤,才显得肖家人大气。再说“碳泥”很炫活,燃烧起来释放出来一氧化碳特别多,在大队“碳泥”厂子黑夜看家的人,就因煤气中毒死了一个,绝不能给亲家送“碳泥”。
肖父就让老三去大煤矿上弄煤。老三是国营正式工人,煤票自然多,听说是肖五的丈人家要煤,自然不敢怠慢,不几天就弄了两车煤来家,一车算是给爹娘准备过冬的,一车是给云姐家里的。
这天,队里收工以后,肖五准备给岳父家送煤。因为是农历十月份,不是八月十五,天气自然冷了不少。肖五也不打扮,白衬衣自然不能穿,那一个来回还不成了黑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