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讲从美神维纳斯与战神玛尔斯说起:军旅牺牲审美意识溯源
(2022-03-21 21:38:08)分类: 军旅.牺牲与审美 |
军旅.牺牲与审美(《军事审美学简论》修订版)
第一讲 从美神维纳斯与战神玛尔斯说起:
军旅牺牲审美意识溯源
2022年3月12日22时,天空中有两颗相爱的行星缓慢靠近,进入“同框”,这就是被称为爱神维纳斯的金星和被称为战神玛尔斯的火星,至3月15日达到最近,可以对饮一杯爱情的美酒啦。这一“星星相吸”的星空之约,不由得让我想起战神与美神的爱情传说:
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式(即维纳斯)美貌惊人,盖世无双,在天庭的第一次举办的重大“选美”竞赛中,她战胜了天后赫拉和智慧女神雅典娜,获得了历史上“第一届选美冠军”。在一个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日子里,漂亮健壮的战神玛尔斯(阿瑞斯)与美神维纳斯不期而遇。只因为在神群里多望了你一眼,溪水停止了跳跃,鸟儿也不再歌唱,战神与美神一见钟情,爱情之火在两人的胸中燃烧,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幸福地结合在一起。
战神与美神的爱情传说,为艺术家们提供了挖掘不尽的创造题材。在波提切利的《维纳斯与战神》中,轻松、柔和,充满家庭生活的温馨:到了十七世纪,著名画家普姗又创造了《战神与维纳斯》,晴天丽日,和风送暖,浓荫下,小溪边,战神与美神促膝交谈,身边一群可爱的小天使在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要。十九世纪法国画家大卫,留给我们的已经是《战神被维纳解除武器》,且不说其风格如何,单就题名西言,已经别具匠心了,可以看出战神与美神的结合在更深广的意义们的影响何其深远!
艺术家对战神与美神恋爱的关注显然已经超出了一般爱情的范畴,也超出了神话文化的范围, 而引发出更多的深思和遐想。这个诱人的传说,也引起了我的遐想,那就是军旅与审美的结合,可以说,军旅·牺牲与审美,本来就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这一讲要探讨的就是军旅审美意识的源头在哪里?人类为什么对牺牲也就是对死亡这种最可怕最恐惧的反生命现象会产生审美意识?
学过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朋友们都知道,意识是对物质的反映,社会意识是对社会存在的反映。因此,军旅审美意识是人类对军旅实践活动的审美反映,为牺牲赋予价值、为英勇赋予赞叹、为死亡赋予歌颂。
可以说,人类审美意识的觉醒正是依赖于史前准军事行动。在西方,这第一号军事行动,就是著名的罗米修斯“盗火行动”。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把普罗米修斯誉为最早的英雄化身,“他有坚强的信念,认为他能够创造人类,至少可以毁灭奥林匹斯众神;他可以运用他那高超的智慧来完成这个工作,但他必须要以永久的受难为代价。诉诸行动的光荣力量,是天才所具有的,为了它即使受永久的苦难也并不算是太多的代价”(《悲刷哲学家尼采》第297页,三联书店1987年12版)。普罗米修斯在这样的信念鼓舞下,毅然开始了人类第一次重大的军事行动。普罗米修斯做好了一切牺牲的准备,他摘取一枝茴香树枝,升到天空,等太阳车从天上驰过,便将树枝伸到它的火焰里燃烧。当他持着这火种降临到人世间时,第一堆丛林的火柱就即刻升腾起来。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来了火种,却得罪了宙斯大帝。他被锁在高加索的悬岩峭壁上,笔直地呆着,不能入睡,而且不能弯曲疲惫的两膝,每天有一只鹫鹰去啄食他的肝脏,这不堪忍受的徒刑至少三百万年。这次盗火行动,是人类征服自然界肯定自身本质力量的第一次壮举,由此体验到了胜利的乐趣和喜悦,这正是审美意识觉醒的标志。至于英雄普罗米修斯,无疑是最早的审美意识觉醒者。这样说似乎并不过分,因为他是在充分意识到盗火将使自己“遭受永久的苦难”的前提下,毅然诉诸行动的。如此以牺牲为感知自身生存意义、自其身生命价值的途径,正是军旅审美意识的发源地。
在东方古老的中国,先民们也以大无畏的气魄发动了同普罗米修斯一样与太阳神决战的可歌可泣的求生存行动。这就是“弈射九日行动”和“追日行动”。在人类历史上,曾经有过漫长的干燥炎热时期,据《淮南子﹒本经训》记载,那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先民们绝不肯屈服于这一巨大的自然灾害,大英雄羿挺身而出,但见他轻舒腰身,深吸一口气,拉弓搭箭,瞄准天上的太阳,一连射下九个,拯救了黎民,但他自己却心力憔悴,受到阳界的报复,英勇献身。另一个著名的行动,便是“奇父追日”。《山海经,海外北经》记录了先人这次壮烈的求生存行动,“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尽管学者们对这则古神话的深层蕴意有着差别很大的解释,但在先民由蒙味进化到文明,不屈服于大自然的淫威,奋起抗争这点上基本达成了共识。夸你的死,是鼓舞先民继续抗争、不屈不挠的精神动力。沿着夸父牺牲时所遗留手杖的方向,人们找到了一大片硕果累累的桃树林,终于得救了。(《桃.桃花与中国文化》,作者罗漫,《中国社会科学》1989年第4期)
不论是普罗米修斯,还是羿、夸父,史前的文化英雄,以捐献个体生命的行为实现了自身的生存价值,换来了整个部落的生命安全。夸父弥留之际仍不忘用他那根具有魔力的手杖为后人指出一线生的希望,这正可以视为军人生命美学价值的体现。今天的军人有所谓“即便不幸中弹,也要向前倒下去”的豪言壮语,表达的正是军旅这个特殊的人生实践所酿造的具有悲壮色彩的军人审美意识。
史前军事行动当然不是今天严格意义上的军事行动,但其独特的抗争、奋斗、牺牲等特点又与军事行动有本质上的共通之处。它造就了英雄、英雄崇拜和英雄史诗,证明了人的本质力量,展示了为整体而捐献个体生命的悲壮与崇高,以及牺牲是对生命美学价值的一种特殊肯定方式,从而觉醒了人类的审美意识,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将史前先民求生存、抗争大自然的行动称之为史前军事行动。由此我们可以寻找到军事与审美的最早结合点,或许也能忆起战神与美神一见钟情的影子。
马克思在分析神活时指出:“一切神话都是在想象中和通过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 把自然力形象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2卷,第761页)。从神话中,我们看到了先民生活条件的艰苦,斗争的严酷。把它当作史料,我们可以看到旧石器晚期和新石器初期社会生产实践的情况和先民个体社会化的进程,以及原始人审美意识的觉醒。随着氏族制度的确立和发展,原始人已经不自觉地置身于社会关系和精神关系的复杂体系中,新的社会环境要求他们抛弃旧有的保守的规范和禁忌,确立具有普遍社会意义的理想,如注重整体利益, 团结协作的精神,勇于牺牲的品质,从而在氏族关系和生产关系的复杂体系之上增加了审美活动,产生了原始的舞蹈、音乐、绘画和装饰。格罗塞在《艺术的起源》中分析原始人爱情舞蹈的意义,认为“一个精干而勇健的舞者定然可以给女性观众一个深刻的印象,一个精干而勇健的舞者也必是精干和勇猛的猎者和战士”(《艺术的起源》第234页)。鲁迅在分析西班牙阿尔塔米拉岩洞里的壁画时指出,原始人画一只牛,“是有缘故的,为的是关于野牛,或者是猎取野牛,禁咒野牛的事”(《鲁迅全集》第6卷,第69页)。不论是舞者的“精干而勇健”,还是禁咒、猎取野牛,都反映 了原始人的社会生活和他们的审美理想。原始人的审美活动,好像重复各种实际生活,但却是以理想的形式和理想化的形式重复的,具有振奋精神和预习演练的功利性作用。它在精神生活中的反映,便是在处于萌芽状态下的原始文化中,最早出现的艺术形式所具有的现实意义的审美功用。根据考古科学的成果,原始岩画是在洞穴人由偶然的无组织的打猎和采集活动转向有计划的狩猎—围猎的时间出现的,这一有计划的活动,我称之为人类“史前军事行动”。为了更好地完成这一行动,就要求在智能和情感方面作一定的准备,即“必须对目的要有明确的观念,而且这一目的应当团结和鼓舞氏族的全体成员,给他们的每个人提出实际的价值,即有好处。可以认为,原始艺术,即巫术性艺术,起着这种事先在精神上准备采取实际活动的作用”(《劳动美学》第52页,北京大学出版社)。精神准备无疑是献身准备的觉醒。反映到神话中,不论是普罗米修斯,还是羿、夸父,亦或是吉尔伽美什(古巴比伦神话中的英雄)、维伊涅麦伊年(古代卡累阿—芬兰神话中的英雄),无一不是代表人们审美理想的英雄。
战神与美神的塑造,标志着人类在精神层面建构起两套文化系统,反映着人类对英雄的至高敬仰和对美的至高追求。而战神美神的结合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则是牺牲准备审美意识的生发点,它是整个人类审美意识的重要一环,并且以其强大的辐射力影响着社会的审美趣味。如:以善为美的伦理美学思想,英雄崇拜现象,准军事化现象,服饰戎装化,壮行酒文化,“死本能”的升华及其鉴赏等等。
透过军旅·牺牲与审美这一焦点,你将发现那些平凡得近乎俗气的军人身上闪烁着美的灵光;你将惊叹军人那铁一样的心、山一样的胸膛里居然流着脆弱的泪花并绽放着柔弱的小花;你可能被那时刻以牺牲为人生第一准备的军人审美意识所震撼,并且也挺起自己的胸膛,在身后扎实的脚窝里留下对人生意义的沉甸甸的思索;或者你能够理解战场上情感交流的肢体语言的深刻含义,从“死本能”的升华与鉴赏中领略英雄主义的真谛,并且融化在自己的生活方式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刚强的堂堂正正的大写的人。
当你把目光从工作上或商场、舞场收回来,投向战场,投向你身边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甚至常常视而不见的军人时,你能否从他们的身上发现美的灵光呢?当我们的军人把那一颗时刻准备牺牲的心从枪林弹雨或者汗水淋漓中安静下来,思索自己的军旅生涯及自身生命价值时,将涌现什么样的人生体验和审美感受呢?在审美趣味上我们将有多少共鸣和交流呢?
下面,就开始我们的讨论,请各位朋友一起来感知和体会军旅人生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