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做,天在看,人在读。
(2013-06-21 20:29:58)
诚挚、勇气、见证——《新世纪诗典》读后感
Writer:云南邓辉
Date:2013-6-21 17: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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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购的《新世纪诗典》到手之前,我在读《沃尔科特诗选》。我起步晚,读书少,扳着指头也数不出读过几部经典。读点老外的经典,某种程度出于进香朝圣的心理。但除了几首特别喜欢,不少我不太懂。《新世纪诗典》总不能与沃尔科特相提并论吧?但我还是放下了大师,读《新世纪诗典》。
我在网上陆陆续续读过一些《新世纪诗典》,觉得对路,喜欢,就想买。过去我也买过几本年度诗选,但两三年后就舍不得出钱了。我不敢说编得差,不敢说自己编得出来,也承认里面一些诗歌远比我写得好,但我不太感觉得到编者的心跳和温度。更重要的是,我口味偏重。09年后,年度诗选我只买过沈浩波和符马活主编的诗歌双年巡礼,大部分仔细读了,有的读过多遍,不少在灵魂深处引起共鸣。原想写篇评论,因为懒惰拖了一段时间,后来这本书被一个朋友要去,再没还我。再后来买的,就是《新世纪诗典》。
我为什么推崇《新世纪诗典》,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
民间化倾向。我不是评论家,只有个大体印象,即现代诗发展筚路蓝缕于民间。北岛、于坚们都不是《人民文学》、《诗刊》推出来的,而是首先是在地下民刊发表作品,产生广泛影响,这和当代小说的发展有很大不同,以后逐渐形成了“好诗在民间”之说。个中原因也许有官刊框框套套太多——不能怪编辑,还有编辑的水平、审美倾向和人品问题等等,结果很多好诗不得见天日,很多优秀甚至杰出的诗人默默无闻。比如我在网上读到的朱剑、王有尾等,年纪轻轻就写的那么好。我过去有个偏见,不太读80后的作品,即使我是庸才他们是天才我也不想读,我迷信阅历,但几个天才的出现修正了我这个观点。再如诗人老德,偶然在网上读到他一首写上海的长诗,用沈浩波的话说,写出了上海的魂魄,而这类诗歌是绝对不会登大雅之堂的。虽然我没读过几本民刊,但偶尔网上看到一些民刊的作者目录,觉得标杆很高。《新世纪诗典》尽管不排斥官刊,但其民间倾向明显。当代诗歌至少有半壁江山在民间,在网络和民刊——虽然民间也同样泥沙俱下鱼目混珠。我说这些没什么新意,说了也不算,当然诗评家说了也不算,最终要由时间证明。只是我不知道,后人会如何书写我们这个时代诗歌史的光荣和耻辱?
为什么我更看重民间?我喜欢鲁迅,尽管我没读过鲁迅全集,只读了几遍鲁迅选集,对鲁迅的了解皮毛而已。但我记得鲁迅先生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我也明白现实往往是先生笔下的翻版和变异。同样重要的是,曾有人问过鲁迅,如果你生在外国好吗?鲁迅说,不,还是生在中国,在中国好。鲁迅说着,眼眶湿润了。我想把鲁迅与沈从文先生比较。沈先生我也喜欢,但读的少,不敢妄言。不过诺奖评委马悦然先生曾透露,如果他活得久些可得诺奖。老外评奖我比较相信,至少人际关系的因素没那么强。但如果说鲁迅和沈从文作为世界级作家各有千秋的话,那么我以为作为中国作家的沈从文与鲁迅没有可比性,二十世纪以来的作家诗人与鲁迅都没有可比性。鲁迅之于中国作家诗人的意义,老外也永远不可能了然于心。而在当代中国,扛起鲁迅大旗的,更多的是民间诗人,他们的写作更多来自个人阅历和经验。在这个三十年走过欧美国家百年历程的文明古国,万花筒一般光管陆离的当代,用韩少功老师的话说,就是人心坏了,脑子坏了。我的理解是,人心坏了,不仅官员、老板、知识分子,连人民的心也让人欲说还休,谁都不是冰山上的雪莲。脑子坏了,我们茫然、无助、焦灼、绝望,世界成了敌我难分是非难辨的一锅糊涂粥。诗人作为一个敏感的群体,不免“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里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最心仪与时代、人性、国民性和自我“纠缠如毒蛇”的写作。
我有时困惑于当代诗歌种种截然对立的标准,我悟性差,觉得只要源于内心,哪种说法都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随着岁月的推移,还是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偏爱甚至偏见。诗人都有自己的天性指向,当然可以李白,可以里尔克,可以特朗斯特罗姆(虽然我读不懂特氏),但面对这个雾霾的时代,我还是觉得,杜甫的忧愤,艾略特的荒原,米沃什的见证等等,在心理上更有一份天然的默契和亲近——很惭愧,肚子里没几滴墨水,写不出几个名字,只好“等等”。这里我忍不住又要引用米沃什的一句话:“如果不是我,会有另外一个人来到这里,试图理解他的时代”。而《新世纪诗典》,正是“试图”的诚挚、勇气和见证。
口语化倾向。这也不是什么新话题,而且口语之说似也未必贴切,但我找不到更准确的说法,姑妄言之。多年前曾读过诗评家对口语的批判,言之灼灼,遂心生困惑,怀疑口语未必是正道。后来慢慢一琢磨,李白杜甫陶渊明苏东坡陈子昂很多经典,《月下独酌》、《饮酒诗》、《水调歌头》、《登幽州台》不是口语或者半口语的吗?再读了点老外的,阿赫玛托娃不用说了,希尼不也是大诗人吗?一些相对晦涩的诗人,比如米沃什,他在中国流传甚广的几首诗,不也比较口语吗?辛波斯卡还很少意向。不是不能口语的问题,是不能口水的问题。我以为口语意向什么的无所谓高下,我读一些老外的诗歌,不懂。读北岛的诗歌随笔《时间的玫瑰》,有时老先生恨不得把老外一些玄奥的经典一个个字词掰开给读者看,我还是一头雾水,觉得自己朽木不可雕。所以尽管倾向口语,但如果用了自己觉得满意的意象,我就特高兴,觉得体现和锻炼了自己的想象力。《新世纪诗典》并不对意象另眼相看,如果说对口语诗有所偏袒,客观上也是理所当然对于有意无意漠视和压制口语诗歌的反击和回应。
包容。诗歌是语言的艺术,怎样才是艺术,优秀诗人都有鲜明的个性色彩,谁也不能说服谁,那就求同存异,各写各的。我语感差,也不太懂技巧,这方面没什么发言权,但感觉得到《新世纪诗典》的包容性很强。无论什么主义,什么流派,什么手法,条条大路通罗马,万类霜天竞自由。用蓝蓝老师的话说,伊沙显然有一个消化力颇强的阅读胃口。
诚挚。要说真话,裸露自己的内心,这也是个小儿科的常识问题。但是我们都做到了吗?未必。我不是说诗人故意在说假话,特别对于一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诗人而言,他可能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面具和脸庞已血肉相连。无论七分真情三分假意还是九分真情一分假意,对诗歌而言都是要命的。而《新世纪诗典》把关严格,无矫揉造作之气。什么样的诗歌掏心掏肝,震撼心灵,吐血还是吐痰,是否“把自己都烧在里面”,编者直觉敏锐,洞幽烛微。
点评。可以断言,没有伊沙老师妙趣横生的点评,绝不可能有三万册的销量。诗集能卖到这个数字,非常不简单,凝聚了编者点点滴滴的心血。每天选一首诗,写一段点评,我猜接近于一个专业诗歌编辑的工作量了,可见编者对诗歌之痴迷赤诚。优秀的诗人该多写点诗评点评——当然谁也没这个义务,既浪费时间,还可能出力不讨好。不错,评论是可能“拉拢”一批人,但也可能得罪一批人。得罪作者的敌人,甚至朋友,乃至作者本人——如果他认为自己是珠穆朗玛峰,你只量了他六千米。而伊沙的点评个性色彩实在太鲜明了,或旁若无人,舍我其谁,俨然八十万禁军教头。或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嗓门陡降八度。有时让人忍俊不禁哭笑不得——是明褒暗贬明贬暗褒,还是亦褒亦贬?他口无遮拦,说出一些人们心照不宣公开场合讳莫如深的真相。他的点评不少对我颇有启示,比如一条微博,原文复制:“大家评诗,有个普遍存在的问题,老在想:这是什么意思?象征着什么?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这还是一种在诗上很腐朽的密电码思维,出在一线诗人身上(而且有人那种肯定或质疑时决绝的口气),我知道现代、先锋任重而道远!诗歌不是玄学,但也不是科学。”虽然我不是一线诗人,但头脑里的“密电码”痕迹明显。写诗有年,无形中染上匠气。曾有师友提醒过我,时间一长又海棠依旧。比如他告诫诗典作者,不要认为选得多的就一定比选得少的强。凡此等等,恕不一一。层次不一的读者,都可从中或汲取养分,或有所感悟。只要不带偏见,我想都会认可编者强烈的责任感——套用诗人陈衍强一句诗,发现一首好诗,“眼睛鼓成了麻将的‘二铜’”。
有一个敏感话题:《新世纪诗典》选稿是否有人情世故的因素?也许有。不是我耍滑头,是难以肯定——有我不来电的,不太懂的,但至少有底线,没有烂泥扶不上墙的。何况编者即使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如果百分之八九十出于公心,就算公道正派,不知诗海沉浮的选家有多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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