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晚报》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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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伊沙:长篇小说《曹操》复原其风雅的一面 |
来源:新疆网原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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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小说,主角是关于一位人尽皆知的历史人物,对作者来说,是个挑战。关于此人物的作品过多,世人对其熟悉,便越是难以写出新意。
诗人伊沙接受了这个挑战。四年间,他完成了长篇历史小说《曹操》的创作。从古典著作《三国志》到《三国演义》,从当代电影《赤壁》到《铜雀台》,在世人心中,曹操是个十足的枭雄。
伊沙笔下的,是另一种形象的曹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在《短歌行》里,曹操兼有忧思慷慨之情,散发诗人磅礴气质——一个雄才大略的曹操,更是一个诗人的曹操。
伊沙,便是将曹操定位成诗人来写。
除却《短歌行》,曹操亦有《龟虽寿》和《观沧海》这样的名篇,“幸甚至哉,歌以咏志”,人生的大志向里,有了诗歌,更是不同。
伊沙小说诗化《曹操》
卿本诗人
伊沙,当代诗人,现任教于西安外国语大学。曾当选《世界汉语诗刊》评选的“当代十大青年诗人”(1998)。
以诗人敏感写诗人灵魂
在最初的写作计划里,伊沙想写关于李白的故事。圈内好友提出了撰写曹操的建议——对于一部小说来讲,曹操的多面性,诸多的争议性,更具有写作的广度。
为了写好曹操,2009年7月,伊沙开始了为期一年的相关史料研读。2011年3月动笔,次年10月付梓,今年5月出版问世。
纵观相关史料,对曹操的描摹、评点均有差异。
据记者查阅整理,西晋陈寿所著《三国志》,对曹操评价甚高:“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唐代兼容并蓄,思想观念开放,对曹操的主流评价自然不低。唐太宗李世民曾有言曰:“魏武帝若无多疑猜人之性,几为完人也。”杜甫在《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一诗中,感慨昔日曹魏政权俱往矣,可曹操的诗歌依旧流传千古:“将军魏武之子孙,于今为庶为清门,英雄割据虽已矣,文采风流今尚存。”
元末明初,罗贯中的《三国演义》诞生。“尊刘抑曹”是作品的主基调,拜此作所赐,“宁使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奸雄形象,流传市井至今(罗贯中“尊刘抑曹”之因,访谈部分伊沙有更翔实诠释)。
现代,郭沫若先生在戏剧《蔡文姬》自序中坦言:“我写《蔡文姬》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替曹操翻案。”并在《替曹操翻案》一文中说:“由于《三国演义》和三国戏的普及,三岁小儿都把他当成了大坏蛋,要翻案是特别不容易的……曹操冤枉地做了一千多年的反面教材。”
正是曹操本身所具有的复杂和多面,给了伊沙写作的更开阔的空间。
这本新作,从少年曹操讲起,乃至他历经刺杀董卓、痛失至亲、得遇天下义士、官渡之战、灭袁绍、平定河北、又定辽东、赤壁大败死里逃生、战马超收复长安等一系列事件,描写了曹操南征北战的武功和叱咤风云的军事天赋,展现了一代枭雄在乱世中终成魏王的传奇风采,其间,始终交织曹操作为一个诗人的才情和心怀。
伊沙以诗人之敏感写诗人之灵魂。有评论说,这本历史小说,写出了一个诗化的曹操。
□对话
以“亡灵叙述体”写《曹操》
记者:为写作《曹操》,你查阅了哪些史料?
伊沙:我重读《三国演义》,陈寿的《三国志》,还有关于曹操的各类评传性文章,甚至连易中天的《品三国》也看了。此外,我还从网上下载了800多页的史料。自2009年7月开始,花费一年多的时间阅读这些史料。
记者:上至名流人士,下至市井百姓,皆闻曹操大名。撰写大家熟悉的人物,是件有挑战的事。
伊沙:我给这本书的最初定位,是一部“严肃小说”。姚雪垠著有《李自成》系列小说,面对更伟大、更智慧的曹操,我写之前竟无一部严肃小说,也算填补空白。
我在写作时,有个目标,即努力写出“诗人曹操”。如果没有展现他的精神高点,我认为就没有触及到他的灵魂。坦率说,“诗人”应该居于曹操身份的第三位。前两位应该是“政治家”“军事家”,且这两个身份是纠结在一起的:在军事上体现政治谋略,在政治上体现军事行动。其次才是他诗人的身份。
这本书的贡献,就是确立了“诗人曹操”的身份。这一点,对曹操的形象,是个巨大补充。
基于上述两大填补,本书风格和往昔关于曹操的作品,自然不同。我对这本新作,充满自信。
记者:因为自信,所以你通篇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伊沙:用第一人称写作本书,风格之一即曹操没有眼见为实的,就不正面写。不似第三人称那种全知全能的叙述。比如董卓被害的过程,曹操未亲见,就不正面描述。还有他一辈子没见过诸葛亮其人,只是感觉诸葛亮作战厉害,本书对诸葛亮,就成了隐去的叙述。点到为止。
此外,第一人称叙述,还会涉及到心理描写。罗贯中的话本小说《三国演义》里,心理描写不可能出现。
我认为本书的第一人称,还可称之为“亡灵叙述体”。我是站在曹操亡灵的角度(他的灵魂在天上),而非站在他活着的角度叙述的。处处可见他对自己的反思。只有抓住曹操的精神气象,才适宜使用第一人称。我觉得自己抓住了。
记者:你还用“巨无霸”形容董卓,说许劭“装B”,当代不少流行词、网络语,在本书中点缀出现。
伊沙:这是我打通古今用语的又一次实践。13年前,我曾写过一部回眸唐诗三百首的长诗《唐》,里面就有大量现代汉语。
我认为,汉语不是故纸堆里的语言,千百年来,汉语不断在繁衍、更新,从古汉语到现代汉语,二者之间可以打通。应该将它们整合开来看,而非分割开来。
行文时,我没有偏执一端。完全采用古汉语写作,比较造作,不利于阅读;完全“穿越”,就失去了语言上古朴的味道。本书中,我将文言文引用的比例压到最低限度,虽然没完全使用古汉语,书中人物互相说话的时候,“古味”还是存在的。
古汉语本就是书面语言,和古人说话也有距离。曹操是风雅之人,他的爱将都是武将,和他们说话,口语自然合适,就像生活中的兄弟一样。
复原曹操风雅的那一面
记者:本书每一章节篇幅不长,可谓短小精悍,易于阅读。
伊沙:本书共36章,我是刻意安排的。暗指36计。曹操自小批注《孙子兵法》,他的军事才能天赋在批注中尽致呈现,这也是他留下的史著。
每一章篇幅不长,读者读来不会疲倦,节奏感强。
记者:提到曹操,普通百姓会联想到“枭雄”“奸诈”等字眼。
伊沙:据有关学者和我查阅的史料记载,南宋一代,长期和金对峙。为顺应国家形势需要,他们认为,汉代类似于南宋,是正脉;曹操类似于金。可以说,曹操这个形象,被南宋人利用了。有了将曹操妖魔化甚至矮化的定位,民间戏曲一直流传至今。
这一观念,甚至影响到明代罗贯中的写作,“尊刘抑曹”是《三国演义》的基调。后来的老百姓们就把《三国演义》当成历史了。
我写作本书,并非为曹操翻案。而是制造另一个声音,展现他风雅、性情的另一面。当然,风雅之人也会干残酷之事,曹操在政治和军事事件中,确有奸诈、残酷,但他绝非猥琐之人。
记者:一般而言,诗人大都不擅游走官场。屈原、李白、苏轼皆如此。曹操却是个例外。
伊沙:是的。亘古以来,才出了曹操这么一个人。文和政,很难全才。古代文人有位居高官的,如王安石、欧阳修、苏东坡,可很难善始善终。不可思议的是曹操,政治、军事、文学三者,在他身上完美统一。这也是他最值得写的地方。
我想,任何一种才能,还是仰仗先天因素。我们也不用太思考为什么他如此全面。曹操一生并未称帝,江山被司马家窃取,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造物主不可能给他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