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3首）

 

 

《湿地》

 

 

沿着公路

驱车向前

来到这片湿地

那是黄昏时分

夕阳正在离去

清风徐徐而来

 

我们中间

有位少女

把脚伸进小河里

蹽起水花，说：

“怎么办？

我爱上了一个人！”

 

我们中间

有位少年

仰面躺在草甸上

吹着口哨，说：

“等我死了

就把我葬在这里！”

 

 

《偷情者》

 

 

他说他最大的快乐

并不在跟她做爱

而是在此之前

在其家中的卧室

在床上

一把拉开

床头柜的抽屉

取出

她老公的保险套

撕下包装

吹一口气

给自个儿戴上

 

 

 

 

《梦》系列

 

《梦（282）》

 

 

十多年前

始乱终弃的情人

从一辆出租车的后窗上

回过头来

眼中写满了原谅

 

后来是在床上

她仰躺着

望着

满面羞愧的他

眼中写满了原谅

 

他凭什么

老觉得

她一定会原谅自己？

 

 

《梦（283）》

 

 

在北京

我和朱剑

来到魔铁公司

走进沈浩波的

办公室

我说：

“春树要结婚了”

他俩一愣

陷入沉默

 

 

 

 

 

《梦（284）》

 

 

在北京

南嫫牵着一个

小男孩来看我

不用介绍

我也知道

那是她儿子

她对他说：

“叫叔叔”

没等孩子叫

她又转而问我：

“是该叫叔叔呢

还是叫舅舅？”

 

 

 

《梦（285）》

 

 

我在制订

下学期的课目

手中拿着一张

空白的课表

我在琢磨

如何巧立名目

把《新诗典》的诗

和我与老G的

一系列经典译作

全都给学生讲读

 

 

 

 

《梦（286）》

 

 

六个人

依次走进会议室

坐在桌上的名牌后面

我清了清嗓子

打开麦克风

开始主持会议

 

 

 

《梦（287）》

 

 

他一个人

对着大学操场

空荡荡的看台说：

“莫言小说的问题

在于不讲逻辑……”

 

 

 

《梦（288）》

 

 

这一晚

你做了好多梦

到早上

却只能够

记起一个来

你想：也许

梦是相食的

它们吃同类

 

 

 

《梦（289）》

 

 

 

我梦见

一位美女诗人

刚从欧洲归来

对我大讲养猪体会

 

在乌克兰？

她养了若干年大白猪？

——不，不，这些都是

梦醒之后的牵强附会

添枝加叶

 

当时在梦里

这位写诗的美女

只是向我介绍了一些

把猪养肥的关键性细节

 

 

 

 

《梦（290）》

 

 

我走进一家碟店

 

有点奇怪

老板娘竟然认识我

她冲我笑

并且攀谈

 

她跟我打听

一个姓姚的人

可我不认识

这个姓姚的人

 

我吃力地想着

姓姚的……

姓姚的……

姓姚的……

 

然后

我就……醒来了

 

 

 

《行》之《澳门行》

 

 

《阳春三月下澳门》

 

为什么

在异国

哪怕只是

出了境

我都会产生

高速公路上的汽车

驶入加油站的感觉

 

 

 

 

《2013年3月11日晚11时许

澳门皇都酒店1030房间内》

 

 

没有任何预兆

我忽就迷瞪了

从郑家大屋的

朗诵会

回来不久

一觉醒来

竟在床上

我记得迷瞪之前

我是坐在沙发上

喝咖啡来着

手表显示

午夜刚过

我的时间

像是莫名其妙

被挖去了一小时

顺手翻看

文学节的节目表

想知道明天玩什么

顿觉后背发凉

恍然大悟

哦！刚刚离去的日子

是2013年3月11日

是我亡母的第16个忌日

我被挖去的一个钟头

正是母亲离去的时间

母亲离去的那年

儿子还不到两岁

在后来的三年里

他每年每到这一天

这个时间段

都会发癔症

闭眼大哭一小时

怎么叫也叫不醒

父亲说：“不要紧

是奶奶来看孙子了！”

哦，妈

您今儿是有空

来看儿子了吗

竟然跟到澳门来了

无须签证很方便是吗

妈，您是不是看我累了

催我入眠

妈，放心吧

我不累

很开心

但如果您能活过来

那才叫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