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那一年  在上海

我总是迷路

在江边

看见许多

陌生的旗帜

一只男人的手

和一只女人的手

握在一起

第一次听见钟声

我感到不安

也感到沉静

就是那一年

我注视夕阳

在城市的山间

学会为一件事

跑很远

那一年  在一部

外国电影里

看到了自己

哭得很伤心

从此便在人群里

把头昂起

那一年  一位

安装霓虹灯的工人

向我打听

新楼群的位置

隔壁的沈家姆妈

总在骂我

因为我一不小心

踩脏她女儿的影子

那一年  我总听到

有鸟在叫

那一年是1977年

我站在外白渡桥上

看苏州河里的船只

那条带我来这儿的小船

我找了很久

 

（1988）

 

 

《母亲的少女时代》

 

 

花丛中的欢声笑语

几名女生

跑过我面前的小径

其中最娇小

也最快乐的那一个

让我忽然看到了

母亲早年的美丽

她的少女时代

沐浴着上海的风

1948年春天的阳光

一览无余地照在

圣约翰中学的校园里

日后成为母亲的少女

总会先被她没有生出

的儿子爱上

就是这样的

 

（2003）

 

 

《无题（71）》

 

 

春节前夕

舅婆差人送来一包

她亲手打制的年糕

 

我一口咬下去

竟是满嘴的岁月

眼泪差点流出来

 

哦！母亲一去

我就再没有吃过

这香甜的味道了

 

这是外婆的

崇明岛的味道

这是童年的

上海滩的味道

 

是我肠胃的记忆中

江南标志性的味道

是那里轻骨头的骚客

写不出来的味道

 

属于南方逆子

胃里不变的酶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