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诗人、作家、画家严力评《迷乱》
(2010-02-19 10: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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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沙的《迷乱》
严力
迷乱,确实很迷乱,迷乱在体内外。阅读了伊沙名为《迷乱》的小说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它具有雅俗共赏的高明之处,它可以让不同的读者产生不同方向不同深度的回味和思考。情节上的时间线条是现、当代中国人所熟悉的,也就是说社会历史背景已经先于小说等在阅读者的头脑里了。我还想到了下面几个词能让我把阅读的感受有秩序地表达出来:性、性解放、人类的动物性和精神性。
每个人成熟之后首先面对的是天生的两性,而每个人只能占有一个性别。天生的就是永恒的,天生的问题就是永恒的问题。所以,与两性之间的互相诱惑进行搏斗常常伴随着人的大半生。超越是可能的,但超越之前与之后的价值观还是围绕两性而存在的,两性在生活中的价值依赖性由此可见。作为动物的人类,生物性的成熟过程与文明的积累不能遗传,每个人必然要整个地经历一遍,而文明的内容又是按照时代、社会体制、文化传统等等的处境进行选择或被强加上去的。中国人曾被强加过很多年,被扭曲过很多年,后遗症的来源在伊沙的小说中都有点到为止的涉及:反右、军训、严打等等。
性解放这个词很多人在使用,但是每个人的定义是很不一样的,一个比较明确的定义是说在法律和道德的范围里面享受性爱,可是道德在两个人之间带有感情色彩的时候绝对是虚弱的,而在交易型的过程中,则是双方自愿的买卖,在市场化的领域里,肉体、美丽和青春作为商品的推出被许多人嗤之以鼻,但是在政治领域里,这些东西早就是一直在进行的交易。所以如何利用“性”这个人类的石油来让生活运转,是全体科学家和文学家一直很注重的,当然要仔细研究分析的。我认为,《迷乱》可以算作其中某一类积极的研究,因为它是文学作品,所以它的成功之处就是让你参与思考和研究,弄不好你也写出一篇《乱迷一气》或者一篇反方向的《二楚一清》。
虽然这篇小说伴随着中国的国情发展出来,但它从永恒的人性问题着手,让读者有机会穿过事件与时代的土层,抵达人性的矿物层。同时,对几千年来形成妇女地位的社会发展方向感到隐痛。尽管公开的还是非公开的妓女现象,都是人类历史中没有消失过的现象,这种原始的消费关系也是人类文学无法避免的题材,甚至导致不少读者对没有性爱情节的作品不感兴趣。不过,能把它说透并为读者提升思辨趣味的小说并不多,《迷乱》让我对性加深负面认识的同时,还让我想到了两性价值观中社会所给予男性的优惠,但我认为妓女这个词里面其实包含了不能自拔的男妓现象,在展现人类动物性的时候,雄性具有更原始的强度。突出雌方其实也同时突出了雄方愿意为了性爱付出一切的特点,付出地位和名誉也同时意味着名誉和地位和金钱一样是可以支付的东西。至于那些一生只与一个异性相守的爱情则充满了克制和牺牲,譬如印度的甘地和中国的弘一法师,他们同时也证明了生活的方式是文明选择的结果。而少数人的选择与大多数人的选择并不涉及法律问题。爱情的高低没有唯一的价值,不然你就不会那么欣赏007的电影了,那里的专一是对权力、智慧、体形、贵族、和平、暴力、高科技的专一和崇拜,也是可以随环境、国家利益、民族利益之需要而动用一切暴力的专一。为什么?这就是人权还不可能高于其他一些权利的证明,也是人类还在文明初级阶段的证明。至于没有权利、智商平平、长相一般的人来说,在那样的价值观里面,只能靠幻想了,也许它就是这种幻想的产物才形成了巨大的票房。从这个角度上说,《迷乱》基本上没有这类幻想的煽风点火。不过,个人的迷乱也需要机遇、能力和条件的,除了大家都清楚的社会价值动荡和权力的腐化作用之外,个性的因素也在其中起着一定比比例的作用。
小说主人公最后用两年写了一部小说和一部诗集,尽管这好像暗示了他对那段生活经历的超越,不过在没有读到它们之前,超越的结论就让它悬在那里吧,这就像中国的社会改革现实,还在摸索中进行。小说主人公轩辕平最后两年所写的东西与伊沙所写的《迷乱》肯定是不一样的,他写了什么呢?伊沙的下一步会为我们创造这种可能吗?尤其是那部诗集,如果伊沙以主人公轩辕平的感受写出一本虚构的诗集,又会是一些什么样的钟声呢?而文学传统好象还没有同意过诗集的虚构?!伊沙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沿着小孩是谁生的往下写,如果市场有足够的动力,当然伊沙也有可能拒绝这个动力。
在读完此书后,我还体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和其他行业一样,一个人在性事上能达到专业程度,需要很多时间和努力,需要心理学和对其他辅助技巧的感悟,需要机遇及健康的身体,还要在犯罪与性病的危险中穿行,不容易。而且在性事上达到专业程度的代价是否意味着抛弃了爱情,仅仅剩下肉体和器官的享受和研究?我认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在性事上荒诞之后才能平稳下来的,许多医生和社会学家甚至提倡婚后适当的手淫。从人生的丰富性来讲,仅仅为了一个性器官绝对不值得放上那么多精力和时间,而且事实证明性器官的享受也会像毒品一样上瘾。但是,人性并非一无是处,隐藏在小说中的那些温情、善良和宽容的东西也时时闪现,只不过总是处在低处的位置上,为什么?回答很简单,我想那就是这本小说之所以要被写出来的原因。
2005.8于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