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首届中华世纪坛金秋诗歌节的文章
(2009-10-11 00:2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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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李淑敏
10月3日晚,中秋夜。我在北京中华世纪坛参加了一场诗歌朗诵会。那晚的经历是一个难的的契机,并促使我写下这篇文章。
以下这段是摘自http://www.poetic.org.cn/news.html(诗歌节网站)的话:
“2009年10月3日,第一届“中华世纪坛·金秋诗歌节”将在北京首度绽放!本次活动特邀中国30位知名诗人在此为中国诗坛呈现一场原声诗歌朗诵。”
“此次诗歌节邀请的诗人既有扬名在外的老一辈诗人,又有新生代的80后作家,可谓老中青三代同台。与以往中秋诗会不同的是,此次金秋诗歌节所选诗目均为现代人创作的诗歌,打破了过去主要借用古人名诗名句的范式,以现代人的感受描写中秋,为中秋节这一传统节日注入新的生机。当日,诗歌原作者将亲临现场,为观众带来独具特色的原味朗诵。而古琴、萧乐等古典乐器的演奏,也将在赏月吟诗之余,将观众带入一种传统美的境地,为诗歌节增添一分古趣。”
这段是开场时主持人的台词。
那一晚到场的诗人有梁小斌、王家新、蓝蓝、伊沙、侯马、严力、徐江、祁国、梅丹理、韩东、莫非、黄礼孩、树才、宇向等。
以上是对这次诗歌节朗诵会的一个简单回顾介绍,是我写作此文的背景。但这些并不是我想说明的。
我想说的在下面。
朗诵会七点半开始。我和韩国朋友白贞淑六点半到的中华世纪坛,其时已经有二三十人在排队准备入场。我们跟着。很快陆续有人排在我们后面。人们争相向工作人员索票。一张不够要两张、更多张,说是有朋友马上就过来。有人开始慌忙着的打电话:“你在哪?快来呀!我在中华世纪坛,有演出!……啊?你过来吧。……啥?演唱会!马上开始啦!” 有一位抱着孙子的妇女问工作人员进去了还能不能随便出来。有散步至此的老年夫妻加进队伍。
站在人群中看着那欢快的场面我就乐了,但中国诗歌晚近十多年来在公众心目中的真实处境又不得不让我对眼前的情景表示似乎是不合时宜的怀疑。说真的,我当时甚至产生了“荒唐”、“滑稽”之感。我想做的现场调查,几乎不需要问,就已经得出答案。后来证明我自己心里给出的答案基本是正确的:
“您知道今天朗诵会的活动内容吗?您知道是朗诵古诗还是新体诗吗?您是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诗歌朗诵会的?您知道或了解今天要来的诗人吗?您怎么看待当下的诗人和诗歌呢?”
七点钟开始进场。差不多一百多人的队伍。人们熙攘着很热闹。
我当时一点都没有觉得诗歌的年代又回来了。
诗人们七点十分来到。
我看见伊沙老师拿着相机正对着进场的队伍拍照。那队伍确实壮观。伊沙说看见来了这么多人,他都感动了。我相信别的诗人在最初的一瞬间大概会产生同样的感动。但后来也是这些带给诗人们感动的人们,用他们迅速的离开,带给了诗人和诗歌更大的尴尬。
入场之后朗诵会开始之前,现场还出现了一个小高潮:当工作人员分发朗诵诗册的时候,人们便争相去索要,依然是如同之前索票时的场面:一本不够两本、两本不够三本。当然这其中也有一种情况——真正的诗歌爱好者希望多拿几本回去送给自己同样是喜爱诗歌的朋友。
进场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不断地有人因为路过了看见这里貌似有演出活动而进来。
七点半,场地上的座椅基本上都坐满了人。人们在期待中等待活动开始。以至于韩国人白贞淑都在赞叹中国人读诗歌的热爱和关注度。我坦白地告诉她,不是这样的,看着吧!
主持人先介绍了古诗和新体诗的区别,又简单介绍了新体诗的渊源和基本情况以及现状。这是我觉的比较有意义的一段介绍,不管之后人们的反应如何,他们都切实的听了这段介绍。哪怕算是对新体诗进行的一种强迫的“普及”也好。
朗诵会正式开始。
人们翻着手中的小册子。从前到后,从后到前。
第一个上场的是王家新。接着是蓝蓝。梁小斌。中岛。
观众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哎?怎么不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哎?怎么不是演唱歌舞?哎?也不是“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开始有人离去,一个两个。
更多人离开。三五成群。一排排座椅空出。有人走的时候还在感愤:“还好没买门票!要是花钱买票进来的,还不骂着要退票!”
这个娱乐之上的时代,大的、激情的、热闹的场面,人们早就见多了。这个明显冷清的舞台没有他们设想中的吸引力。也没有他们预计中的古典的味道和感觉。
朗诵会继续。台上诗人动情。月亮皎洁。
坚持没走的人终于从“人们”中被分离出来。事实表明,这是一个绝对的少数。
写到这,我有意停了下来。思考。让情感稍加冷却。
大概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文字的驱使下慢慢变得不太客观。继续写下去,我要开始苛责人们的庸俗和失礼吗?是要为诗人和诗歌的处境悲哀叹息吗?不是!当然不是。那本是一个美好的节日夜晚,除了夜风有些凉飕飕之外,月亮的妩媚已经让所有人的情感,在超越诗歌的某种层面上达到一致和共鸣。我明显不想做个搅局者,破坏诗人的雅兴,打扰人们的欢腾。
撇开诗人和诗歌是否遭遇了尴尬不说,“人们”自己的心理上实际也受了伤害或者刺激:你说是中秋节诗歌朗诵会,还有古乐演奏,我们就来了,结果尽读了一些我们压根不理解的东西,不是嘲笑我们没文化吗?走怎么了?还不许走么?太欺负人了!
不断有朋友和我说“这是一个不需要诗歌的年代。”
无法否认,诗歌的“死亡”、“不景气”,在大众眼里,在一些还没弄清诗歌状况的愤怒的所谓“诗人”眼里,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我们回避不了的一个被广泛认可的社会“公理”是:重“价”而不重“价值”。诗歌作为一种不怎么能带来经济效益的文学体裁,越来越被边缘化。可,我们真的就已经不需要诗歌了吗?或者说,在以信息化、传媒化、游戏化、商业化为大背景之下的我们的生活,早已毫无诗意可言了吗?答案当然都是否定的。但,诗歌被放逐的现状还是值得诗人们思考的吧。或者,不少诗人和诗歌批评家把这种诗歌“荒芜”、自生自灭的状况看作是诗歌的大幸,认为诗歌已经彻底摆脱了政治的、权利的话语,回归到民间,回归到诗歌自身;认为诗歌由此获得了一个完全自由的发展空间;认为诗歌的读者少正从反面证明了诗歌的纯粹。也有一些已经取得很大成就的诗人,超越了人世纷争而走向个人的“诗意的栖息”,在他们那里,诗歌仅仅只是个人情感的表达,诗人和诗歌都不是特别伟大的。(这最后一种,与诗意本身,固然是好的、有意的;与诗人放平自己的姿态,固然也是很好的。但另一层面上,却也反映了诗人的“向内”和不再作为。)可是我要说的是,前一种情状之下的“民间自由写作姿态”中的“民间”的所指是否太过狭窄了?当诗人们和诗评家骄傲的说“真诗乃在民间”的时候,他们提出的这个“民间”本身就被赋予了“小众”的意味。从诗歌写作的角度讲,或者是语言的松弛、分行的随意、节奏的消失、诗意的冲淡,或者是情感的矫饰、意向的冷僻、腔调的呻吟、气场的失衡,或者是自恋的歌颂、附和的伤怒……语言的狂欢之后,诗歌还剩下点什么?
顺便说说,这不仅仅是诗歌的问题。类及的还有“这是一个不需要知识分子的年代。”“这是一个不需要文学的年代。”等等。
那么这个年代需要的是什么呢?
也许有一点还能让我表现出乐观。那就是人们其实还有阅读的兴趣。可我们去书店时稍加留心就能发现,最畅销的书籍是和诗歌无关的。那些玄幻、修仙、灵异类的小说往往最受追捧。就文学类的图书内部来说,长篇小说的销量又好过诗歌很多。现代传媒和阅读的多元性,使得现代汉诗不得不面对方方面面的竞争,有一种情形是:李白、杜甫的诗集完全可能和现当代诗人的诗集被放置在同一书架上。那如果现代汉诗不具备应有的素质和品格,人们不选择你,你也只好无话可说。
我目睹的现实是诗歌成了存在于心灵的艺术,成了某些人特有的权利,成了虽然堕落却又是精英的文化而高高在上。“诗人”的头衔也越来越可疑、晦涩和暧昧。(当看见诗人在电影和话剧中成为被调侃被侮辱的对象时,我自己多少有些悲伤和愤然。)诗歌存在的空间变小、再变小。
我自己也写诗。所以我一再反思。
人与人之间总有些东西是共通的,那就是生活和生命。这个前提使得诗人和人群完全有可能实现沟通和共鸣。诗人自身需要意识到:不要把诗歌写成仅仅是属于你个人的语言的神话,要回到生活,有真实的生命感。至少得具备一些应有的平常心。
情感的底蕴若是爱和悲悯,离诗歌就不会太远。
我有使现代汉诗在当下被接受、被理解、甚至被普及的狂妄的愿望。因为我坚信有诗意、有诗歌的生活才有希望。因为我坚信文明的国家需要真正的诗人和真正的诗歌。
回到这次朗诵会。就如,很多人看见大屏幕上写的是诗歌朗诵会就进了会场,说明他们是有期许的——唐诗宋词。(这种期许应该占很大一部分。)这里便牵扯到一个对现代汉诗的接受和认同的问题。
不要说大多说人不了解现代汉诗的发展过程、历史路途和当下的状况,很多中文系文学院的学生大概也不甚了解吧。我们目前偏功利偏实用的教育体制和社会风气使得诗歌(和其他一些艺术门类)从很长时间以来就被置于了一个被误解、被遗忘的位置上。同时诗歌、诗人还被迫穿上了许多斑驳杂乱的外衣。
这也是一个大的文化教育和文化传播的问题。
我现在是有点持着启蒙的思想,所以觉得诗人们应该坚持有所作为:你要用自己的写作告诉别人你写的是诗歌,而不是一堆废话的随意分行。你得用自己的努力让更多人能靠近现代诗歌,能靠近真正的精神自由。(我期待着,当人们提及诗歌,不再是发怵、默然和鄙夷的表情。)你要珍惜自己作为诗人的身份,至少你的心应该是赤子之心,你自己要良善,并且坚守善良。
所以我想说,诗歌存在的空间,在诗人真诚的写作里——你要把真实的现代汉诗带向广阔的民间。
此外,诗歌存在的空间,还在国家对文化的强调和重视里。
最后再提一下:那晚我和贞淑等人还是很沸腾的,听着好的时候我们便跟了朗读还使劲拍手。那感觉哈哈!其实跟听摇滚乐是一样的。最难得的是氛围。伊沙、严力、梅丹理等诗人朗诵的时候我到台前拍照并在他们朗诵结束之后叫好!以至于有人问我是不是托儿。当然不是。他们的演讲确实是能够称好的。
再说,那晚主动上台朗读的那三个八九岁的孩子,让我欣喜地觉得,现代汉诗还是大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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