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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女诗人叶觅觅的文章

(2007-11-03 01:4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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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鹿特丹練詩膽(上)




  六月,我去了荷蘭,參加第三十八屆鹿特丹國際詩歌節。為期一個禮拜。

  這次的詩歌節邀請了二十四位詩人,除了喬治亞來了三位詩人、荷蘭四位,其餘大抵是一個國家分派一個。最年長的是一位鼎鼎大名的法國詩人Yves Bonnefoy,他已經八十四歲了,最年輕的則是我。
  害羞如我,身材嬌小如我,忽然之間來到這個荷蘭巨人國,和世界各地的詩人同台朗誦,心情不免有些焦慮和緊張,可是,奇怪的是,當我用彆腳的英語開口說話時,所有的事情忽然變得順利而且簡單起來。尤其詩歌節的工作人員都相當和善、親切,他們的分工極為細膩,每個流程和環節都有人費心照應。
  6/16開幕朗誦那晚,五百人座的大廳,聚集了滿滿從荷蘭各地(甚至其他國家)前來的觀眾。所有與會詩人輪流上台朗誦詩作,我唸了〈汗都被留在那裡了〉這首詩,並配上姊姊幫我選的王雁盟的「飄浮手風琴」,作為一個唯一使用配樂的詩人,我的表演大受觀眾好評,節目結束之後,不停有陌生人靠過來告訴我他們喜歡我的演出,詩和音樂結合得極好。一個美國人說,我的詩讓他聯想到村上春樹,我問為什麼?他說:「靈魂──」
  兩天後,到機場接我的老伯(他過去是工程師,現已退休,在詩歌節打工)興沖沖地拿了份荷蘭報紙給我,他說:「快來看,他們報導你──」於是,他帶我到詩人休息室的長桌旁,請一位亞塞拜然詩人的荷蘭譯者把報紙內容,逐字逐句翻給我聽。撰寫這篇新聞稿的是荷蘭詩人Peter Swanborn,他寫道:「......詩歌節開幕朗誦的高潮由亞洲面孔掀開,台灣詩人葉覓覓,體型嬌小、年僅二十七,平日的興趣是賣甜甜圈......」他寫了我一上台就拿凳子墊高的糗事,然後提及我使用的甜美音樂,並引用了「小貓在肚子裡罰跪/我們覺得尷尬極了/從嘴裡吐出一層海……」那段詩。
  「你紅了。」老伯似乎比我還高興,他說,De Volksrant是荷蘭發行量相當大的報紙,專門報導藝文消息,不談八卦新聞。我只是安靜地微笑,把報紙收進包包裡,作為此行的第一個紀念品。
  
  詩歌節主辦人Bas帶領全體詩人參觀博曼斯美術館那天,我和可愛的伊拉克老詩人Sargon Boulus相談甚歡,他說他每天固定靜坐四小時來滋養創作靈感;目前電腦裡有四本書正在同時進行(他是詩人、小說家,也是譯者);他是基督徒,可是他比較喜歡佛祖,並且鍾情於杜甫。Sargon雖然在1967年就離開伊拉克,住在巴黎、倫敦、舊金山等地,但是他的詩在阿拉伯世界卻有很大的影響力。
  因為語言相通的關係,大陸詩人伊沙常和我湊在一起聊天,原本風聞伊沙的詩在大陸頗具爭議性,我想像他應該是個高頭大馬、言詞犀利無比的人物,沒想到他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講話也挺和氣。不過,每當他在批評日本詩人和其他幾位幽默逗趣的詩人時,就變了個樣,砲聲隆隆,好像有什麼東西隨時會從嘴邊炸開來似的,他認為朗誦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不應講笑話或者賣弄一些花招取悅觀眾。與伊沙恰恰相反,我不但喜歡日本詩人Kiwao Nomura的詩,也喜歡愛沙尼亞詩人Jürgen Rooste和喬治亞詩人Shota Iatasjvili搞笑的表演方式,他們兩人都理著大光頭。Jürgen唸詩時不愛穿鞋、身體隨著詩的韻律舞動,唸到盡興處還會高歌一曲,有一回,他甚至穿著一件大紅襯衫,上面寫著「天下第一劍」呢!(當然,他用饒舌歌手的方式朗誦普拉絲,是有些過份。)Shota是另一位受邀的喬治亞女詩人Maya Sarisjvili的丈夫,Maya溫婉、拘謹,Shota卻十分奔放,他自拍的一系列小丑照片真是讓我大開眼界。Shota和伊沙的詩都很受觀眾歡迎,幾乎每首都可以讓大家發笑,可是那笑點又是非常不一樣的,給Shota的笑聲較輕盈,給伊沙的笑聲則較深沉。
  基本上,我接受任何風格的表演方式,詩這種東西原本就是活的嘛,當它超越紙張的範圍,而有了影像和聲音,詩人有極大的權利來決定用什麼方法詮釋它。

  我報名了翻譯工作坊。今年的兩位重點詩人是喬治亞的Maya Sarisjvili和荷蘭的K. Michel。(2002年詩歌節的重點詩人是商禽喔,該工作坊由我的荷蘭譯者馬蘇菲主持)
  兩位詩人我都有興趣,我先選擇了Maya,打算之後再去譯K的詩,一同參與的還有瑞典詩人Lennart Sjögren、葡萄牙詩人Nuno Júdice和埃及詩人Fatima Naoot。Maya的譯者Ingrid是比利時人,因緣際會到喬治亞定居,從此在那裡敎授荷蘭語。Ingrid一再強調,喬治亞文是一種相當特別的文字,是該國獨有,但是因為懂得喬治亞文的英文譯者少之又少,所以我們手上的英文譯本並非正式的譯詩,有許多謬誤之處。Maya不大會說英文,因此,每當我們遇到翻譯上的問題,都得透過她的譯者層層轉譯,有時她的詩人丈夫也跳出來幫忙,很是有趣。這是Maya第一次參加詩歌朗誦的活動,過去,在她的國家,她非常排斥參與這類的活動。她詩的題材以家庭和日常生活瑣事為主,並且,大部分的詩作都沒有題目。「題目對於詩本身,是一種侷限。」這是Maya給大家的答案。
  我譯了她的兩首無題詩,雖然還是初稿(返國後,我的生活一片混亂,還沒有時間修改),就先貼在這裡跟大家分享。


01

一個朋友從你的眼前消失──
他的臉龐溶化成為一條河流
失去所有的特徵
你再也不知道該從何對他大喊:
「我明天就來。」
你迅速填塞三個孩子以詩歌
以及對於來客合宜的舉止
你用歌曲為他們溫順的舌頭上釉
明天,他們並不會讓你蒙羞
只有老四歇斯底里地咳嗽
他的喉嚨並不明白
他失控的拙態,需要天鵝絨覆蓋
他不斷發射可怕的聲音和憤怒
但是,你知道你的朋友再也回不來了
在他的頸間
一條長長的河流蜿蜒
一整天,你等著他,他並未出現
這樣也好,你不須再擔憂
如何將他注入這些門裡
或者如何跟他打招呼
畢竟你再也找不到他的臉孔
再也無法對他投以睇視

02

或許,在火車必經之處,在鐵軌裡
一封指名給我的信,正散播開來
它會從哪裡滋長?
每隔十毫米,我拋下我的眼睛
我尋覓,卻找不到任何徵兆......
誰會因為我的愛,變得更輕盈?
這些旅行者並不認識我
他們不會向窗外扔擲多餘的東西
來確保我的信
免於被這隻龐大的車龍碾碎......
一個小孩在車站買了顆氣球──
一個陌生女子的肺和三條細繩
在風中搖曳
火車因而顯得更為沉重
穿著平底鞋的女人們
應該消失
男人們應當穿著無鈕釦的西裝外套
我是這樣想的:
這一切啊,一切都是他們的錯
我緩步行走,卻找不到任何徵兆!


  連續譯了兩天Maya的詩,有些疲倦,第三天,我想要休息透透氣,於是獨自搭公車到小孩堤防看那十八座古老的風車,去程天氣極陰極寒,回程意外搭到渡輪,並且陽光普照。
  第四天,我決定轉戰K. Michel,大家都嚇了一跳。K陣營的詩人們已經足足花了三天討論K的詩,今天是大家開始正式翻譯的日子(在M陣營,我們的方式是大家邊討論邊翻譯),我有點失望,但工作坊的主持人Rob還是挑了一首簡單的詩給我翻譯,並先行為我解釋詩的含義。華裔詩人施家彰(Arthur Sze)坐在我對面,正埋頭研讀K. Michel的詩,他說K是他這次的荷蘭譯者,他也要翻譯K的詩,作為回贈,他直呼K的詩十分難翻,不是三兩天就可以完成的。翻著翻著,K來了,我問了他幾個問題,他十分熱心地回答,還和我一起讀了另外幾首他的短詩。我很喜歡他詩裡的機智、幽默,如果有多一點時間,我很樂意多翻幾首他的詩。
  「無疑的,K. Michel是荷蘭當代最好的詩人──」在參加詩歌節期間,不止一個人這樣跟我說。
  K的詩每首都有題目,妙的是,我翻譯的那首是唯一的「無題」,是K早年的作品,跟他後期的作品有很大的風格差異。


偉大的河流,掉過頭去吧!
流回山巒的懷抱
切莫相信這些低地、這些城市
在這裡,邪惡扭絞既定法則
彎曲的,都被拉成直線
這裡的風,黃濁而讓人窒息
這裡的價目表格,支配一切
這裡的田園,帶著翠綠的毒素
掉過頭去吧!順便把我也帶走!
我不但會拉手風琴 也會讀地圖
我們將從樹木的行列底下經過
我將搭建一座小屋
我們將聆聽寂靜
我們將讚揚空氣
在夜晚,我們盤算每一顆人造衛星
不要再虛擲時間了
前進吧!夥伴!
我們將忘卻口號
巨型的標語和銅管樂器
昨日已逝
我們再不須衡量利益與損失
未來終究會來,會來,會來


另外,K. Michel有一首”No And Yes”,很有意思,我特別想翻。它的英譯如下。

No and Yes there is always
more than one choice
And before you do (or don't do) anything
you can always count to enough

A row needs two opinions
a kiss four lips
a body five litres of blood

To make rain, a tree
a house, music, a dream
several elements are required

And in the tracks of timid animals
round a muddy drinking hole
countless glitter at night

For someone who thinks only
with one (and not the other)
that number is a hammer
and the whole world is a nail.

--Translated by Paul Vicent


  幾年前,在就讀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時,我分別在李永平和曾珍珍兩位老師的課堂上做過翻譯練習,一個是福克納的短篇小說〈下去吧,摩西!〉,另一個則是加拿大女詩人安'卡森的詩小說《丈夫之美》。雖然英文程度實在不怎麼樣,對於翻譯,我一直都有濃厚的興趣。這次參加鹿特丹詩歌節的翻譯工作坊,能與作者面對面,在他們的協助之下,把他們的詩轉譯成我熟悉的語言,真是很奇特的經驗。發表會那天,我堅持用手騰寫我的譯詩,而不用打字的方式,後來拿到那兩疊厚厚的譯詩時,我赫然發現那三頁中文方塊字,夾雜在英文字母、阿拉伯文和喬治亞文之間,顯得特別美麗。
  這讓我想起某一天的午后訪談,主持人問我:「在寫詩時,你會把漢字的圖像特質考慮進去嗎?」當時,我直覺地答說不會。現在,我反悔了,我的〈樹林〉和〈她的五行〉兩首詩,就是直接從漢字圖像出發的最佳證據。
  「『覓覓』這兩個字,就好像兩個小女孩正在向前奔跑。」看了我的簽名,一個荷蘭人開心地告訴我她的感覺。

  作為一個寫詩的人,我以我們的文字為榮。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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