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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赏析 |
二、伊沙:“无限”的不可能或“抒情”的唯一性
中国诗歌不能没有伊沙。如果说,臧棣代表着中国现代诗歌的无限可能性,那么伊沙刚好相反,他坚决地否定诗歌的“无限”性——对伊沙而言,诗歌只有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情感。伊沙诗歌真正的支撑点不是别的,是情感。他的诗歌是以否定的辩证法将传统改装之后的现代抒情诗。所以,事实可能与绝大多数人的印象正好相反,臧棣是真正的“先锋”,永远探索,不知疲倦;伊沙却顽固地守着抒情的“传统”,绝不放弃、永葆衷心。这正是伊沙的最可爱之处。
透过表面的嘻笑怒骂,我感觉伊沙其实是一个有着坚定的原则、从来都不越过自己的艺术和道德底线的人,他有自己明确的写作伦理。正是这一点,使他和他的许多诗歌的后继者们严格地区分了开来。也许连他自己都未必认清了这一点,因为他过于义气,因为对那些后来者的个人才华的欣赏,也可能是因为他遭受了太多的误解而特别需要支持者,所以他对这些后继者暗中消解了他的原则似乎没有觉察(但也许不过是出于义气而佯装不知罢了)。
跟外在地表现出来的“幽默”和“轻松”相反,我还觉得伊沙是一个背负着深重的历史和文化包袱的人,这种包袱其实已内化为一种责任,这也许跟他生活的地方有关。想一想,一个中国诗人,长年面对着早已成为明日黄花的古老的“长安”,他怎么可能不从骨子里产生出一种文化的焦虑?所以伊沙写出了《唐》。也许这原本是一个意图卸包袱的作品,但结果显然相反。一个口头上反对“知识分子”的人,却是一个注定要终身承担着文化重负的人,这是伊沙的宿命。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伊沙刚刚受邀参加了鹿特丹诗歌节,他为什么在网上大张旗鼓地宣扬,对此事如此看重?显然他不可能浅薄到认为参加一个诗歌节也值得到处炫耀,他真正重视的,应该是这样一次向世界展示中国文化和中国诗歌风度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对中国人来说太少了。由此可见,他这样的民间诗人或口语诗人并不是反文化的,也不是反传统的,对“知识分子”的攻击其实是集中于一点,就是反对技术的霸权,反对的主要原因则在于这些“技术”大多来自西方。
简单一点说,我从伊沙身上看到的是传统(对传统的同向超越依然是传统)而不是“后现代”;是浓厚的中国文化情结而不是流氓、痞子。但他给人的外表有时候正好相反。借用一下阿多诺的说法,也许这就是艺术的否定辩证法,是在“文化工业”的统治之下,为拒绝艺术被流俗和市场所同化而以“反艺术”或“非艺术”的手段而坚守着艺术的本质,维护着它的纯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