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肖嘉的月亮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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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权文学 |
分类: 砚庄画评 |
孙肖嘉画的月亮都是圆圆的。这还不够,她还要画得大大的!
我刚见到她的月亮,就一口咬定,这,才是真的!——这是我所有神经末梢在一瞬间突然敞开的判断,连万分之一秒的思索都没有机会,没有!
那种宇宙间回归原始的清旷,那种恨不得自己瞬间融化其中的决绝,那种在其中看到自己真实灵魂而突然想哭的冲动,于是都有了。
海子有“明月如镜 高悬草原 映照千年岁月”的诗句,差不多也是这种境界吧,但还是不一样。因为既然是“高悬”空中,那月亮无论如何,也只是小小的一个,和我们的所见没有什么差别。画家画的,多是如此,所以,肉眼在它们完成观看的功能之后,对绘画往往简直就是一种天然的障碍!
科学地说,月亮的直径大约是我们人类栖息的地球的四分之一,但由于距离的遥远,它看上去就成了辽阔大地上空的一块小小的银盘。所以,如果舍去光,就绝不会产生了什么诗意。古人真会写,但他们写月亮,其实就是在写光。“床前明月光”、“艳艳随波千万里”、“月光如水照淄衣”,都不是写月亮自身。
海子更会写,他通过光,能把天地的距离一笔勾销:
“船尾
月亮升了,升过婴儿头顶
做梦人
脚趾一动不动
踩出没人看见的足迹”
月亮就在船尾,就在婴儿头顶,就在做梦人的脚趾!
——距离变成零。
孙肖嘉画月亮,刚一下笔,就在画面上直接假令天地之间的距离等于零!这样,月亮自然地就大了起来,于是她就有理由把月亮画得很大、很大。“本来月亮就是大大的嘛!”———我好像看到她嘻嘻哈哈地给我这样地解释。
诚然,月亮,她画得极其简约,但还是当仁不让地占有了你的目光。圆圆的月亮里面,略去了我们岁岁年年所能见到的形影,略去了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流传的故事,只是留下了一些莫名的情绪,那是由各种不同的颜色所暗示出来的。我想,她是在通过这种手段,从而实现画家到诗人的角色转移的吧。
相比月亮的纯洁,它的下面,色彩要丰富得多,这是些不确定的意象,庞杂、多变、迷离、恍惚,直教人心绪不宁,无穷无尽,像德彪西的旋律,不是可以指认的实体。
然而也不是现实,而是曾经,是时间的积淀物与其变幻——
是山崩海啸,瞬间又化为舟子之歌;
是桑陌田畴,瞬间又化为荒烟大漠;
是砍砍伐檀,瞬间又化为斧斤烂柯;
是雷鸣电闪,瞬间又化为树影婆娑。
于是我又想起海子的句子:
“当然也有宁静的夜晚,沉思,与山顶之悟。清风披发,白鸟如歌,地面上掠过一群低低的喃语和叹息。老树倒下的回声,月光下无数生灵的不眠之夜,醉酒与穷人的诗思,白云下难忘的和钟情的,红豆和鱼雁、雨、牛与奶……反正我怎么也叙述不尽这一切。遥远了,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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