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洁白的羊皮卷
你一生没有读过的经文
在南省微凉的潮湿里
模糊着痉挛着
江山一下子就抓破了
无可救药地，破了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生动的泪痣
美人，你起伏的胸口
有任性的山坡羊
你烽火的内心和无法平息的小厌倦
都足以让我爱上你
哦，千年之后，将如何解释这相遇？
花开，在迷楼帘后。失了神的
交错的楼梯上
且饮了这杯淡酒
饮了这杯
那无数销魂的瓷片将驰向你
黄金快意的歌喉

来来来，来我的芍药丛中
数“一、二、三”
让我们温柔同眠

12、《羽衣甘蓝》

放过那些裂片吧
放过那些皱褶
那时我不认得你，羽衣甘蓝
你成了人形我也不知
花园那么大

却是空心的
耗尽了春天和鸟鸣
空无一物
空了的腔子里
住着我们这些小妇人
围海水晒盐田
扎稻草人
丢下的五官
想来想去
还是他
他还回得到他自己么
他到暮年会不会后悔呢
她在假山上端坐
影子般安详

而月光临照
似乎多此一举

13、《果园里》

是夏天了
葡萄在枝上结籽
桃子们悄悄褪去茸毛

剪枝的少女手停下来
她想起昨夜梦里那人
突然打了一个大阿嚏

哎哟，要死了
这苹果花！

四周静悄悄的
井水，聚成一面小镜子
在午后的果园追逐、腾跃
忙着捉妖精

14、《出生日》
我尽量避免使用这一天
我不要马车奔跑
河水传唱
不要鸦群

从地平线上升起
生育，这母亲们久远的
手艺。有谁还记得
分娩时的啼哭
凶险与血迹
纷披的雨水里
节前的蟾蜍跳啊跳

仿佛树枝和房梁上
一两声的闷雷

一两声的滚动

14、《四月之痒》

每年春天，梨花都开。
颤栗总是有的。
月光和闪电，总是有的。
他们互为背景的情形总是有的。
有那么一两个人
瞎了或者疯了
也是有的。

15、《天使之死》

牛在堤边吃草

细雨垂向湖面

风把涟漪吹散开来

大理石冰冷，不被说出

这些景物

都有着一种天然的哀伤

16、《致姐姐》

阳光的麦芒
用绵密的阿尔巴尼亚针法
刺向姐姐
她是1976年夏天脖子上搭毛巾
剪青年头的劳动能手
光荣的人民公社社员

她收割。俯下身子
俯下她的羊角乳
整个情形像在给大地喂奶
毫无疑问，她是位铁姑娘
一身肝胆满腔豪情
为祖国，为四化
有一颗红亮的心

她偶尔抬头
擦汗，看见金葵花儿
一朵接一朵地开
在她背上
盐霜耀眼
像海水退去，小鸟归枝
簌簌发抖

  2007、4、8

17、《黄泥镇》

一条土公路通向黄泥镇，
1992年，我搭车去那里。
在潜山县南部，小站牌，小商店
小学校，小湖汊和小山丘
坐落着黄泥镇。
我的中学教师，姓杨
他的妻子，是小镇玻璃店主的女儿
黄泥镇有名的美人
我得到一张她在油菜花田里的

彩色照片。

人民电影院廊檐边
伫立着电线杆、卖葵花籽的老太太
和几只过冬的麻雀
它们，整日交谈。
当我跳上末班车离开，看见黄泥镇露出了
故乡一样模糊的暮色。

2007、4、8

18、《不知道怎么爱你——给女儿》

我爱过的人，他们在哪里？
哪里，还有我赞美过的玫瑰？
清晨浇过水的花园已渐渐干涸。
小人儿，你用瞳孔取缔的大海
用歌声破译的春天，它们好好的
都还在。我始终舍不得
让你长大。
“明亮的小河里，有一条小鳟鱼。”
世界于你指尖，恍若一个下滑音
装在玻璃器皿里
低，到不能再低
像空调机内禁锢的风车
我们的心，也剧烈跳动着，到了一起。
亲亲！有时，你也是我仇雠
是我消失多年的
嚼槟榔的女友。

2007、4、21

19、《车过苏州》
我看见苏州的小房子
亲爱的苏州小房子
像在云彩里点了淡墨
像评弹里的弦轴
竹枝词上的泪滴
像一群鸽子
和它们灰白的眼球
就有些心动
就想从壁画上走下来
加入它们

20、《夜歌》
诱惑就是统治。光线的一束
在室内推移，在吊兰的气生根上，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