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诗生活系列访谈(三十三)老巢篇(之三)
(2010-10-27 17: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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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老巢对话 |
(今天是我的生日,在成都,晚上朗诵杨黎的诗歌。一号飞深圳。——老巢2010/10/30)
提问:王西平,1980年生,诗人,记者,《核》诗歌主编。
【生活与梦想】
问:你属虎的吧,长发飘动,有一副虎相。但“巢诗”写多了,也有了一副“巢相”,“巢相”中又时时透露出一股“巢气”,抑或“认真、腼腆、低调”。一个人从一出生就开始结识自己,可许多人至死也认识不清自己,那么你呢?
答:是的我属虎,今年是我的本命年。虎,万兽之王,前额上那与生俱来的“王”字决定了它的用武之地,高深而广阔。所有的痛苦、磨难和光荣,都在这个字里。年轻时我“很虎”,锋芒毕露,伤害了别人自己却浑然不觉。我是从到北京以后开始换种姿态生活,一天天做到了你所说的“认真、腼腆、低调”,这也是我在这个都市里能够轻易地生存下去的原因。说不清楚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认清了自己,但我的确上小学的时候就目睹了死亡。我的学校离火车站很近,有一天火车又轧死了一个人,同学们闻讯赶过去围在四周,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掀掉盖在死人上的那张芦席,我走过去,掀开它并长久地凝视着那刚才还活着的人,现在已经与阳光、风,以及世上一切毫无关系了。那是个中年人,我猜想他应该有家庭、爱人和孩子,也许还怀抱着许多未实现的梦想,但现在都与他没有关系了。就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打量命运,和这个我注定要离开的世界。并从认识它们开始,一步步地接近自己。活到今天我敢说,我已经知道我是谁。相对于那些“至死也认识不清自己的人”,我是幸还是不幸?如果人生真如梦,梦到死与中途醒过来,哪一种更有福呢?今天的我依然“长发飘动”,但年轻时的虎气只在酒桌上重现,酒桌下的我安静而慈祥,对,慈祥,我喜欢这个词。如果有人因此而说我老了,我也不想申辩。这是你所谓“巢相”的核心部分。
问:安琪在《诗歌月刊》下半月终刊号的文章中说你有刘邦风度,就是能“将帅”的那种,这一点你是否认可?如果要你选择,你内心想当韩信还是刘邦?据说你是一个具有浓厚的英雄主义情结的人,可听说你还是对任何人不会造成伤害,或威胁,这恰恰会使他人反过来对你“造成伤害,或威胁”,你认为这是你的优点还是缺点?
答:每一个男人都做过英雄梦吧,区别可能在于多数人做做,就放下了。而像我这样的人,死心塌地地做,即使当不成英雄,也总在想往英雄的路上。安琪说我像刘邦,一家之言吧。其实我既不想当刘邦,也不想当韩信。我更倾心于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荆轲,和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他们,都是悲剧人物,但也都是真正的大英雄。我是一个很小就已经绝望的人,因为我知道,人总是要死的,所以我不会轻浮地按照人们的意志活得像那么回事。也不想成为一个公认的世俗意义上的英雄。对了,如果可以往西方扯,我欣赏拿破仑,堂吉诃德,和佐罗,尽管他们永远也不会在我们这块土地上诞生。一个“具有浓厚的英雄主义情结的人”,为什么非要对别人造成“伤害或威胁”呢?不伤害不威胁,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所必须具备的气度和修养。当然,也许我的存在,我活着,对某些人和某些事物就是一种伤害和威胁。我享受这种没有被证实的“也许”。有能力伤害和威胁别人,和你真的去伤害和威胁别人,是两码事。也可以这样说,一个人能够坦然接受别人的伤害和威胁,需要具备强大的承受力,如果你足够强大,所有的伤害和威胁对你,等于零。我希望我周围的人们都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不舒服。遗憾的是,事实并不如此。至于那些从未接触过我的人,我生命外面的人,他们愿意把我想象成什么样的人,随他们的便。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惊讶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从来就是我连防人之心也没有。这可能是我容易被伤害的根源所在。
问:英雄离不开美人,也离不开美酒。你心目中的美人标准是什么?试想一下,如果你的完美人生缺失了美酒,生活将如何倾斜?
答:英雄,美人,美酒,这是一个标准答案,更多时候只存在于虚构之中。事实上的英雄,可能既没美人,又不善饮美酒。英雄不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虚构出的英雄离不开美人与美酒,现实中的英雄,没有美人与美酒,也可以是英雄。当然,我喜欢美人和美酒。他们使我的生活具有了观赏性,和难以言表的幸福。这种“幸福”与常人所说的幸福无关。无法想象,如果美人和美酒都从我的生活中退场,我还有没有兴趣在这个越来越坏的世界上苟活下去。爱美人,饮美酒,都需要能力,我说过,爱是一种能力,可以和酒量相提并论。仅仅有喝的胆量还不足以深刻而全面地体会美酒之美。当然,我的生活不缺少美酒,但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完美过,也不可能完美。有一天,我会爱不动了,也喝不动了,那就到了我收拾行装离开这个人间的时候了。我不想活到风烛残年,我愿意在与美人和美酒恋恋不舍之后,安乐死。
问:梁小斌曾经描述你北京的住所,“房间里摆放着观音,老巢在案前跪坐了很长时间后就开始伏在桌子上写诗,他在写些什么呢?”信仰对你来说,是必修课吗?在“在案前跪坐”的时候,你一般在想些什么?忏悔?祈祷?求财?还是讨好运呢?
答:和佛的缘分说来话长,起初仅仅是个简单的动作,日积月累我一天天修正了在佛前的姿势和态度。现在每天起床后我的第一件事是,洗手,上香,拜佛。我到底在求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求了,又什么都没求。只是重复那样一个动作,接下来的一天我会活得踏实,因为我知道我的心放在哪里,对了,我拜佛就是给自己这颗被伤了无数次的心找个老巢吧。
问:在你拍的片子里,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影子?
答:这个问题应该这样问:在你以后所拍的片子里,会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影子?因为迄今为止,我拍的片子实在太少,还没有一部是我真正想做并完全按照我的意愿完成的。我只是坐在监视器前,看。
问:画家吴冠中曾经劝孩子不要学画画,认为诗人美术都不是职业,你认为呢?许多人很羡慕导演这个职业,认为这是男人最美好的职业,你怎么看待?
答:诗人当然不是职业,但画家在如今的市场经济环境下已经很职业了——可以挣很多钱,过很富裕的生活,当然就是个好职业。很多人羡慕导演这个职业,是因为他们没有做过导演,是对这个职业的想当然,在我所从事过的工作当中,导演最辛苦,很像个包工头,既要动脑筋,又要出体力。所谓男人最美好的职业在我看来,只可空想,不能实干。如果把“职业”换成事业,我愿意重复我和三坡经常说的一句话:爱女人是男人最美好的事业。
问:谈到最近杀青的20集电视剧《兵团往事》时,你说:“选择拍摄这部戏,我想以我的方式去说明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到底缺的什么。”我想问的是,你所说的“以我的方式”是指什么方式?“我们现在到底缺什么?”答案你找到了吗?
答:我的方式就是以一个诗人的情怀和立场去解读一个普通的永恒的母题,并试图给最庸常的生活以诗意。我们现在到底缺什么?当然是信仰。《兵团往事》讲的是建国初期的故事,那时候的物质条件极度恶劣,工作与生产的环境几乎是非人的,但我要求我的主人公的脸上必须洋溢灿烂的笑容,就像那个时期的老照片所呈现的那样。那笑容就是被信仰光芒所照亮的。今天的人们再不会住地窝子、土坯房,也不会为吃一顿白米饭而兴高采烈,他们有房子有车,连肉都不想吃了,但他们的脸上却是一片茫然。他们因为没有精神上的家园安置自己的心灵而活得像一个个影子,一阵风就可以吹灭。经常让我想起俄国诗人莱蒙托夫的一句诗:我悲哀地看着我们这一代人。说到底,我的悲哀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我可以找到答案,但我无力解决问题,我希望用我更多的作品来呼唤更多的朋友们一起去把我们丢失的信仰找回来。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是没希望的。当然,我这里所说的信仰,不是由镰刀、斧头和血染的旗帜组成的。
问:你拥有一个诗人的团队。你的合作者卧夫、安琪、刘不伟,也都是诗人。这样一个团队,有什么优势,有什么劣势?你选职员或合作者的标准是什么?
答:这个团队现在又有一个诗人加入,他就是我从燕山请下来的何三坡。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都是些好诗人,诗歌在我们之间建立起一种不是亲情却类似亲情的亚血缘关系,大家像一家人,有一个温暖的诗意盎然的气场。其中,不伟是我来北京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与安琪认识也近十年,我们还在一起不能不说是一种机缘。对了,我与他们不是老板和职员的关系,是朋友,是合作者,是随遇而安,如果以后我们做出了我们想做出的伟大的事情,那就可以称之为风云际会。把上面的话反过来说,就是我们的劣势吧。
问:刚拍完片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写作上呢?
答:如果条件允许,接下来我想一口气多拍几部电视剧或电影,当然我更想拍电影。我希望能有时间自己好好做个剧本。当然还会写诗,在我活得不够有诗意的时候。更多的计划我听命运的安排。我相信,那些必须由我来做的事或者说必须由我来完成的事业在前方等着我。我已经隐约看到它们最初的光芒,需要一个地平线吧,让它们升起。
问:最后一个问题,谈谈你对宁夏诗歌的看法。
答:前不久我去甘肃平凉,并有幸踏上宁西境内泾源县的土地,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印象深刻,泾水之源的老龙潭必然将成为我诗歌与影像的新版图。对宁夏诗人和诗歌我有种类似于家族式血脉般的认同感。至于更深入的看法,再给我些时间吧。
试题起草:2010年9月20星期一
交卷时间:2010年10月27日星期三 下午17时16分 北京 多云转晴 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