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和很多个夜晚一样，只是我和她都很孤单，虽然我们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并且一直保持这个姿态穿行很多马路。城市的路灯莫名明亮，城市的行人莫名慌张，笨拙的公交车载着各类的人来来去去，偶尔心有些嚣张，却不知道对谁可以展示温婉的面庞，于是感伤，在夜里任凭情感肆虐，不去想如何收敛。
    今天是她的20岁生日。我已经淡漠了生日这个概念。依稀记得我20岁的那一天也曾泪流满面，为着得不到的爱，为着伤心的往事，为着自己日渐的成长。然而一切渐行渐远，心居然越来越能经得起摧残。善感的女孩从十九岁的最后一天跨进二十岁，明明还很童稚却再不是孩子，天真纯洁的笑里不必言明就有苦涩。二十岁的生日，是女孩蜕变成女子的日子，痛苦却无可避免。
    你看。她指着机动车道。我看见一个女子，纤细修长的身体在交叠的灯影里摇摆，手里提着细带凉鞋，醉酒一般毫无顾忌的吼唱着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我明白那是一种释放，像有人把不开心对这瓶子里的水说然后把水倒掉；像有人把秘密写在纸条上埋进树洞里等树长出新芽；像男人们狂饮豪赌长歌当哭试图以此来逃避世俗给自己的压力和伤害。
    他们讥笑我们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其实那是偏见，每个年龄段都必定有他内在的特性，少年的忧愁凭什么不能称为愁，只是不若成年人那么深刻复杂罢了。她幽然的说。
    成年人？你现在也该是成年人了，虽然很多人把这个的区分定义在踏入社会和身在校园。我不忍再看那落魄的女子，把目光转移到光蛇一般的车流上去，在高处总是能看见更多的风景。
    看他给我留言吗？她举着手里的呼机，窄窄的屏幕闪烁着荧荧的暗光。那是她的心结，难离难弃难解难分，纵然我早早为她写《爱到厌倦》，她心却仍丝丝缕缕牵牵绊绊，我实在不懂那木头一般的男生哪里好，连拒绝一个痴心女子的爱时都唯唯诺诺瞻前顾后，却让她这么聪敏伶俐心思缜密的女子深陷沉沦。
    他的生日祝福像他的人一样敦实厚重，偏偏这些陈旧简单的言词能打动她丰富的心，能摧毁她在无数没有他消息的日子里努力建立的断绝爱意的决心。她后来爱过一次两次却都不能完全投入，总是轻易让自己游离在爱情之外，用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爱情看身边的男孩，警觉的随时可以抽身而去。像我们这样青春年少的爱情，如果不能为之痴迷不能为之迷糊不能为之癫狂那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
    这样的木瓜不要也罢。我重复着两年前的话语，却明知毫无作用。那情那爱渗透进骨髓，如何可以完全分离？人啊，怕只怕死守着一份得不到的爱情，让人又气又怜又无能为力。
    在学习堂她请我看《绿茶》，电影的情节简单又舒缓，像一首悠扬的小调，我开始赞叹赵薇进步的演技，她频繁的看呼机上的留言，只是没有新的。我们坐在喧闹的学习堂，我贴近在她身边，可她还觉得寂寞，年轻的日子没有预兆没有招呼的一个一个偷偷溜走，什么东西都无法补住心上那小小的洞……
    我要很多很多很多的辣椒。吃麻辣串时她对女店主说。然后转身对我说，喝酒吗？啤酒？
    我不喝，你要的话我去买。
    结果我喝了一瓶酒的大半毫无感觉，她喝少半两腮绯红。我猜想是心情所致。
    回寝室挤在她小小的床上睡觉，像往常一样她给我一个背，我亦回敬一个背，只是今夜她翻来覆去不能入眠。
    你电话卡给我用用。她翻身起床，眼里都是决绝。
    不必问她要把电话打给那个远在乌鲁木齐的木瓜男子。电话通了她长久的不说话，只是一味拿面巾纸擦从眼眶里滑落下来晶莹的泪滴，她忍住声音却忍不住眼泪。我恨你！整个过程她说了三个字。啪的挂掉电话。
    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我不知道怎么劝慰你。那些经历好像就在人生道路上等着，你来它“嗖”的蹦出来，乱了心，迷了眼，然后就再看不见，找不到。我从来都不恨以前用感情伤害我的人，我把它当作成长里必经之旅。伤多了自然就不伤了，心变的坚强起来，再看他时候也只有怜惜，伤我的时候他会自责，不管有心的还是无心，伤我之后他会后悔，因为我坚强也愈发美丽。受伤是肯定要痛的，不说不等于没有，只是不想亲手去撕那伤疤，如果一直不迫使它好，那是不是要疼一辈子？
    说到这里我的泪大颗大颗的滚落，这些话其实很残忍，生生的揭开我的和她的深藏的伤疤，往事一幕幕闪现眼前，但不能不说，就像是以毒攻毒，此刻她可能疼的无法忍受，要得却是断绝以后牵绕不绝的念头。
    有一种温柔是残忍的。认真对待每一份感情，认真忘记每一件往事。女子只有这样才会坚强。那些熟悉的场景物品言语再不能勾起心痛，你就成熟了，但这决不是麻木。伤感落泪其实是不值得的，他根本不知道，根本无法感觉，或者他根本拒绝知道你在为他心痛，因为知道了难免会内疚，连内疚他都不想，你还爱他什么？
    我继续的说，泪从眼角流过太阳穴一些渗进发根一些跌落在枕巾上。她嚎啕出声，哭出满心的委屈和悲伤。
    坚强又情感丰富的女子，偶然的夜晚背对着背，流泪，陪着流泪，为很多，又什么也不为。
    
2003、9

 

~~~~~~~~~~~~~

 

很偶然，在网上搜索自己的名字（我喜欢搜索“琢紫”这两个字，虽然所搜到的也不过是些被转来转去又陈年又无病呻吟的东西），发现被人转载的这篇随笔，也不算随笔，只是数年前的一段心情记述。彼时的悲伤和如今说不出的心情相比，忽然很淡漠了。

又快要到生日了，20岁的生日已经是遥遥往事。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庆幸，只知道，岁月着真的如飞刀。